果然不是娘。
胡弗心中涟漪初定,慢慢低语道:“卑职自小被视作异类,若无母亲收留我,我不知会在何处飘荡。”
玄贞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胡弗。
“或许是我的确是个异类,自小记事早。母亲不因为我是异类,而对我有任何微词。把我保护得很好。那时候在京郊别院,山河树木,母亲都会带我去一一游玩,说起来很细碎,风吹过山谷,树叶落在耳边,流水潺潺的粼光,母亲都会带我仔细体验。她说话温柔,笑容清浅,不论别人说她什么,她都毫不介意。”
玄贞问:“说过什么?”
慕容斐哀伤道:“说她,为妖生子,大逆不道,天理不容应当烧死。”
玄贞心头一惊,但是看着周围出入之人人神色自若似是没听到,便知道,他有法力,可是却和依斐不同,不让她觉得抗拒。
慕容斐眼泪一丝丝留下来。
玄贞回过神来时,已经听得慕容斐继续道:
“她会抱着我念书,说,斐儿,我不求你如何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一世,我不求你能左右逢源,只求你安宁今世。”
“她一个人不声不响,送走外公,送走小姨,将整个家族的后世处理完。无人知她内心悲痛,无人知她内心酸楚。只因为她从不告诉人,只独自承担。”
“我娘,很爱我爹。她曾对我说,与我父亲相遇太美好,是一场梦,梦还没有完,但是做梦的人要醒了。气数早已尽,缠绵也无用。不如一把火烧了念想。”
“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已经去世。她和我爹在一起十二年,不求名分,不顾世俗偏见,十二年默默付出,十二年含辛茹苦,十二年抛弃所有。”
慕容斐看着玄贞,双目带着浓浓的怀恋,“我和父亲,都很想她。”
“父亲生前不知她的好,从未发誓娶她,从未说过爱她。直到他死去多年后,才渐渐明白情深意重。”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父亲不信,他说要去找,一定要去找。”
玄贞问:“如何去找呢?”
“是啊,就算找到了,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慕容斐看着秋千架上那位身形已经僵住,慕容斐痴痴如同呓语:
“我只求,今生的那个娘,不求与他再续前缘,只是能够给我爹一点怜悯,我爹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一遍遍地在尘世敲开窗户,只为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过了一会儿,慕容斐笑了笑:“我骗你的,我自小丧父丧母,看了鬼怪故事,编出来说着玩。皇后莫当真。”
玄贞看着回复淡然冷静的胡弗,知道他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你先回去吧,我再走走。”
看着胡弗带刀离去,玄贞头脑一片空白,回去之后,反反复复的想着慕容斐的话。
派人翻出慕容斐的官籍,的确记载着父母双亡。
是了,玄贞知道,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慕容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说出来,如何让人信?
玄贞半信半疑地看着远处本应站立的胡弗,若是真,那又如何?
玄贞吩咐管家拿了百年前南阳的郡志来看,一页页翻过。
“南阳侯长女慕容氏,生于大历元年,姿容绝艳,名动八方,钦太子长妃。十六遇厄,双腿废疾,故其妹替之。帝甚怜之,封长乐郡主衔。时年二九,因伤风败俗,与妖未婚有子,贬为庶人。卒年不详。”
玄贞看完记载,又找了许许多多市井小说,多是赞扬歌颂这番惊天地的感情,也有当时记载慕容氏遭受了多少白眼和磨难的本子,玄贞前后一梳理,便也明白个大概。
当初饱受摧残,死后却被人歌颂。
那些小说、话本、画册一本本看过去,玄贞渐渐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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