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之后

    玄贞默默地躺在血地上，看着漆黑屋顶。她不是傻子，是堪称祸国妖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那人每次抱着自己时的柔情万种，那样小心翼翼的姿势、禁锢般的拥抱、每次开拓时的细致温存……

    谁都不曾这般温柔缱绻过。

    仿佛一场幻觉。就是再轻怜蜜爱，她也是玄贞，也是不情愿被他压在身下的人。那些温柔甜蜜，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过是滑天下之大稽！玄贞想。而后闭上眼，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肌肤相亲是这世间最亲密的行为，对方的身体、肌理、骨骼、呼出的气息……无一不彻底袒露，那样的含情脉脉，玄贞是懂的。因为懂，反而不信。

    天随子的话，以及他自己也说过。

    可那又如何？

    她总是不信的。

    可是时间这么久了。

    信了又能怎么样？她除了知道他是妖，其余的一概不知。

    淑清如何，和依斐过去如何，都不关她的事情。

    她从来只会否定，其他的不重要。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玄贞。多年来循着一个方向，走到除眼前夺取皇位这条路，再无路可走的玄贞。

    她是野心勃勃的玄贞，是要彪炳史册的女帝。这突兀出来的妖，是她的障碍，是她要跨过去的，要扫荡除尽的障碍。

    玄贞摸了一把身下湿润被辱，抬起手来，借着那盏并不明亮的油灯光线，观看掌纹里的红，红的深深浅浅，在光线里明明灭灭，在她眼里，仿佛猩红大缎蒙上眼球，那些无处不在的艳红，泛滥成灾。心口的位置又一阵阵微痛起来，身后被人泄怒的地方，也仿佛从麻痹中觉醒了似的，传来阵阵痛感。

    玄贞翻身坐起，弯腰抓起被抛在地上的衣袍重新穿上，四处都痛，哪里都痛，痛到脑仁之后，玄贞也很恨自己。

    为什么要是一个妖的恋人转世？！

    她无法接受自己和一个妖在一起。更恶心他之前强迫她的一切，厌烦她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脆弱。

    本质是在厌恶自己。

    玄贞穿好衣服，脚步虚浮地走出去。刚走出门外，玄贞惯性的看了眼身旁，却微微一愣，本该值守在那边的人却不在岗上。

    侍卫不在这里。

    玄贞这时才想起刚刚被他撞破的事，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担心他会宣扬开去，眼下人又不在，这担心就越发浓重，玄贞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在灵琅行宫穿梭着找寻。

    正找着，遇到夜巡的侍卫抓了个人来问，那人指着行宫后院空地，说看见那侍卫。玄贞便追了出去。后院只有一条大路，原是草地，玄贞沿路寻了一圈，想了想，转身走到右侧小路，踩着露水湿润的草地，与黑暗中前行。直到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夜里的温泉在奔腾着，闪烁着星光映射，有着斑斓亮光。

    玄贞停下，在草丛里环顾四周，入目景致是熟悉的，这是那条她曾跳进去的温泉。

    流水声是静的，同时也是欢腾的。在这样寂静又嘈杂的声音里，玄贞听见了喁喁低语。循着声音看去，在那粗大的柳树旁，玄贞看见了两个人影，影影绰绰的面对面站着，似非常熟稔的模样，正在交谈。说些什么听不清，玄贞却知道那是最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人是那刚刚被他刺了一刀的妖，一人却是自己的侍卫。

    这才想起，那个新来的侍卫！

    说是可以叫他小名的。

    玄贞默默蹲在草丛里，漫过她的头顶，仿佛四面八方涌来的怪兽，要将她吞没了。也不知多久，玄贞心中瞬间的空荡。

    狼狈为奸。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容镇定，月光透过那些层层交叠的枝叶落在她的脸上，无端生出三分冷酷来。悄无声息的转了身，准备撤离，也就是此时，她听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父亲，你究竟要做什么！

    玄贞的整个身体，就那么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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