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之轻松抱着林杝回到床前,将她塞回被子里,左右动作一番,裹得紧实如蛹。好似林杝前一刻才落的水,生怕她着凉。
林杝看林仲之动作,无奈笑了笑。青杏默默收拾桌边的狼藉,柳绵这会儿才敢挪到四小姐床边,眼泪汪汪瞧着被子里还能笑出来的林杝。怨妇般嘟囔一句:“小姐,你这会儿还笑得出来,真是豁达……”
柳绵原就比青杏小,性子里多了份活泼天真。
林杝不是苛责之人,有时柳绵心急说些没大没小的话,都一笑置之。平日主仆三人在这闷得死人的林府小院里,也能靠着柳绵四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再经她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全当笑料,稍稍调剂枯燥的生活。
倒是青杏经常在后面敲着柳绵脑袋提醒她,“与小姐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到了外头可把你这张小嘴关紧些,别给我们家小姐惹祸,可记着?!”柳绵在青杏监督下,也甚少惹祸。
这会儿小妞闷闷一句埋怨,将其他三人都逗笑。
“二哥。”
林杝瞧这会儿屋子都是自己人,就想把自己身上的怪异之症告诉林仲之。林仲之虽然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认识的人奇多,从前那些鬼怪的故事也大多从他嘴里听来,应是有办法找个厉害的道士来解决她身上这只前朝的水鬼王爷。
“四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二哥替你做主!”林仲之不知原委,看着林杝欲语还休的样子,还以为是她要说这遭落水的经过。
“你能否……”
恰在这关键的时候,屋外老远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诶哟,四姑娘,我们家四姑娘可是醒了?”
屋内人皆知是谁来了,默契地沉色,林杝给林仲之调皮地使了个眼色,又立即闭上了眼睛。
等三姨娘一身火红如公鸡似的衣裳,略至门口,昂首挺胸扭进来时,媚眼先扫了圈里头三人。林仲之脸色焦急中带着些心疼,而林杝的两个丫鬟面色不善,幽幽盯着不请自来的她。她一点不当回事儿,继续扭到床边,红纱手帕在手上一甩,捂住自己的口鼻,半好奇半嫌弃地伸脖子瞅了眼裹在被子里的人,“方才四姑娘不是醒了么?”
青杏和柳绵不说话。
林仲之笑嘻嘻凑过去,也不嫌弃三姨娘一身的浓香,“美人姨娘的耳朵倒是灵,方才四妹是醒了片刻,喝了两口水,又睡过去了。”
三姨娘被那声“美人姨娘”喊得骨头也酥了,不管他所言几分真假,若即若离朝林仲之身边靠去,“二少爷小嘴真甜,我这不是心里总惦记着四姑娘身子嘛,一听见他们说姑娘醒了,就立即过来瞧瞧呢。”
二少爷本就见惯风月,宽阔的胸膛任由红蝴蝶依着,安之若素道:“四妹现在身子还虚,多让她睡会儿,仲之在此代为谢过美人姨娘关心。父亲向来最疼美人姨娘,姨娘那儿有何好东西余出来,可要记得送点给四妹补补身子。”
“好说,好说。”她又看了两眼面无血色的林杝,假正经问,“四姑娘这是怎么落的水?可真不小心呢……”
“我方才也问呢,她说荷塘边的草地湿滑,不甚就跌进去了。”
三姨娘啧啧有声,“我看四姑娘平时里都挺灵慧的,这次倒栽了跟头,下回可莫要让她再去那无人的池塘边。老爷回来知道了,可该心疼姑娘了。”
“美人姨娘所言甚是,等杝儿醒了,一定叮嘱她。”林仲之接过她的话,还正儿八经给她拱手礼了礼,一派风流倜傥。
“既然四姑娘没事了,我也不打扰她休息,改日她身体大好了,我再来。”挥着红帕子,朝林仲之暧昧一笑,飘飘然又扭走了,与来时一般匆匆。
柳绵在三姨娘走后,立即啐了一口,“呸,前两日怎没瞧她腿那么勤快,定是想看看我家小姐死了没!哼,我家小姐可是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贵不可言的上、上、命、格!哪那么容易被害!依我看,那推小姐下水的也多半是她!这会儿听说小姐醒了,心慌小姐认出来,先来探探路。瞧她那张思春的脸!”
“柳绵,你这最后一句,怎么矛头有些不对。”林仲之笑着接话,玉骨扇顺势打开,扇得风度翩翩。
柳绵本是不待见这位林府臭名昭著的花花二公子,可他对自家小姐是真心好,也就忍了他那一身狐狸的骚味,可这会儿被他媚眼一抛,还是有些受不了,怎么我家端庄的小姐与这二公子竟会投缘?!朝他吐了吐舌头,再不愿理。
林仲之是林家三位公子中脾气最好的一位,柳绵这不敬之举,若放在其他二位身上,估计明日就得埋到乱葬岗去。“四妹,人都走了,甭装睡啦!”
没有回应,林杝深邃的双眸没有睁开。
“四妹?!”
“小姐?!”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身体温热正常,就是任人怎么叫都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