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却不知为何,赵合欢听之却有些凉意,她沉了沉心,不打算再去问莫天之事。
此人一句也不肯泄露,更不要想从他的口中套出莫天的一字一句,问了只怕也是白问。
她的眸间凝结成了月霜,伸出了自己的指尖,点向了那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辰,心中默叹道:“莫天啊莫天,你此刻身在何处,可曾无虞……”
如谪仙的马车在黛色的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光亮,风扬起了那斗笠银色男子的腰间,一方合欢花的丝帛,随风亦飞扬而出,隐出了一道光亮,又隐去了一道边际。
在这虚无缥缈的夜空中,赵合欢忐忑不安,眉间一抹忧虑之色,被星光忽明忽暗地飘拂点过,彼岸花隐隐而现,似仙似妖,是比那星辰黛色星空还要美丽的颜色。
风吹起厚薄相宜的马车帘帏,斗笠男子的目光紧紧锁在了她眉间的彼岸花之上,眼中黯淡的墨色,是难以言说的黑夜的无尽的黑。
***
终不知,马车在空中驰骋了多久,她缓缓醒了过来,玉滑的指尖拂过了帘帏的一角,她弯腰探身而出,看见了茫茫的大漠夜景。
夜幕如华盖,星辰点布,圆月铺天盖地。黄沙漫漫,风起云卷,扬起了千年韶华无数。紫阳花开簇簇,净白淡红,风过出,撩起轻俏花瓣无数,卷入了风尘之中,落在那银衣之人肩头锦罗玉锻之处,澹然静谧,落寞与欢喜缠绕交织得完美无缺。
那人银衣束裹,墨发如瀑迎着风尘而飞,于那一轮圆月之下,风敛波而过他的银色衣袂卷起一个旋后又轻轻落下,竟是比那圆月还要明艳亮眼上了几分。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仿佛站成了雕塑般的坚冷,神色是比那永恒还要遥远的亘古凝滞。
“这是大漠。”赵合欢理了理鬓前的乱发,清冷一笑,终究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这里。
那人见赵合欢醒了过来,缓缓转身,恍然一瞬间,赵合欢仿佛撞见了他眼睑之中的一抹倦怠和惊喜之色,似乎来自于看到了她。
赵合欢并不知道这抹惊喜之色从何而来,只觉得万分温暖,竟一时间呆了呆,怔在了原地,不曾言说一句。
却见那人移开了眸眼,缓缓道了一句:“是的。这里是大漠。我便送你到这儿了。”
赵合欢眼眸似微有动。
若是她的感觉没出错,他的话语之中,流露的,竟是深深的无奈,趟过了无数暗河潜流而下的沙,被淤泥掩盖住,再也不见了褶褶生光的光芒。
“能冒昧地问下,你看见我的相公了吗?”赵合欢隐隐忍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她不能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她想知道,莫天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安好。
那人眼眸之中有异样的流光闪过,却恰到好处地转过了身,面对着一轮圆月和漫天的星辰,似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缓缓冰冷地道到:“他,死了。”
“轰——”的一声,如同五雷轰顶,在赵合欢的头顶炸开,顿时如注而下,从头蔓延至脚的冰彻寒冷,令她的瞳孔渐渐恐惧而不忍地放大,整片的星辰在她的眼里变成了死寂的空白,她踉跄一步,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缓慢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在骗我!一定在骗我!”
那人见赵合欢踉跄欲倒,几欲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处,将一枚玉佩放到了赵合欢的冰凉手心,缓缓道:“我最后见他之时,他已在弥留之际,将这枚玉佩交于我,让我转交于你。并说,忘了他。”
最后三个字,那人几乎是沉着气而说出的,和着血腥味,一并传递给了赵合欢。
赵合欢认得这枚玉佩,是那日,于洛阳的大街之上,他说,要娶她。依稀记得,那日的玉佩,摇曳晃荡出了迷人梦幻般的淡蓝色。
赵合欢怆然一笑,身子一软,再也不能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瘫倒了下去……
她仿佛见到了那日,莫天将她揽在怀,向全天下的人宣布着,他,莫天,势要娶她赵合欢为妻。她仿佛见到了昨日,庙堂之中,惶惶之上,他手持桃枝,指天发誓,天地共鉴。她仿佛……又撞见了莫天熟悉而心疼的目光,在一片涟漪而璀璨的星光之中,湮没了一世的尘埃……
大漠星辰之下,他揽她于怀,在缥缈无际的烟尘中,身后,是拖长的二人的身影,交织在了一处。
落了一地的。无尽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