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干净的衣裳,他才走得安稳。”
欣瑶疲倦的闭上眼睛:“二哥走了?”
“劝了几回,劝不动,只得先回宫了。”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欣瑶哽咽道:“别劝,谁也劝不住,且由他去。放心,他分得清轻重。”
萧寒温柔的指腹覆上欣瑶的眼睛,眼中的疼惜一览无遗。
“瑶瑶说过,我们这些人,早早晚晚都要到那个地方去。阿远他不过是早去了几年,以后,总能再见着。有祖父、祖母陪着他,阿远不会冷清。父母双全,是他这辈子的愿望。”
欣瑶长吁一口气,泪中带笑道:“等我哪天遇着他们,定要好好骂他几句,真狠心啊,真霸道啊,什么担子都留给了我,他就是个逃兵。”
萧寒红着眼眶附和道:“我帮你一起骂他。”
一阵阵悲痛涌上心头,欣瑶幽幽道:“再过几年,我想到南边住些日子,到时候你把暗卫,兵马寺这些统统交出去,陪着我可好?”
片刻的沉默后,萧寒嘴角微翘,轻道:“天涯海角,你在哪里,我在哪!”
萧寒拥着欣瑶往院外走,长长的青石砖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又似乎短得只几步之遥,转眼便到了萧府门口。
夫妻俩站在府门口的台阶上久久凝望。
欣瑶终是轻叹一声,扑进男人怀里。男人的怀抱温暖而结实,欣瑶只觉得心中无比的安宁。
萧寒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儿,低低的叫了声:“瑶瑶!我得走了!”便把头深埋在她的颈脖里,久久不语。
欣瑶闷闷道:“总算是知道乐极生悲,度日如年是个什么滋味了。”
萧寒心头微痛,苦笑道:“替我送阿远一程,跟他说,等我回来,再向他负荆请罪!”
欣瑶浑身一颤,强忍悲伤道:“他不会怪你的,他素来不在意这些个俗礼。”
萧寒湿润的嘴唇在女人白晳的肌肤上轻轻的来回蹭着,沉声道:“瑶瑶!”
“嗯?”
“我萧寒从来不是个逃兵,等着我回来!”
“嗯!”
萧寒艰难的张了张嘴,终是道:“若有意外,带着祖父、孩子到清凉山找我师傅。”
欣瑶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对着了男人深邃多情的目光,展颜笑道:“那个老和尚来无踪,去无影,我去找他做什么。我与祖父孩子只在家里等你。你放心,凭你家媳妇我的聪明伶俐,机智过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机灵劲,京城必安然无恙。”
萧寒嘴角微翘,深笑道:“你也放心,凭你家夫君我飞檐走壁,射石饮羽,神惊鬼怕,盖世无双的超群武艺,敌军必闻风丧胆。”
欣瑶挑了挑眉毛,笑道:“我夫君今日总算讲了句大实话。”
两人默默凝望,心中似有千言,到嘴边也只一句“你放心!”
欣瑶伸手,轻抚萧寒的嘴唇,突然踮起脚,重重的吻了下去。
萧寒哪料到女子如此大胆,心头一漾,吻已劈头盖脸的落下。
半晌,欣瑶气喘吁吁的靠在男人怀里,轻声道:“萧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初我之所以嫁给你,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那时候,你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
“不是多余,是懒得看!”
“连沈力那样的人,你都不肯嫁,我这样的人,你自然是懒得看的。”
“可如今……我却嫌看不够,你说,可如何是好?”
萧寒嘴角的笑容忽的凝固。
看不够?
看不够?
“瑶瑶?”
蒋欣瑶含笑凝望:“看不够,所以,你一定要早些平安回来。”
萧寒轻触着女子清浅的笑颜,低声道:“放心,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看。我保证。”
蒋欣瑶满意的点了点头。
“跟二哥说,沈力为了他沈家满门,必会奋力一搏,里应外合方可速战速绝,才能腾出手来解京城之危!”
深思熟虑后的字字珠玑使头萧寒眼中一亮。
他低下头,替欣瑶扰了扰披风,眼眸中柔情深起。
……
当窗户的轻啸声又一次响起时,杜天翔把目光投在了床前的人身上。
他艰难的张了张嘴道:“十六?”
床前的人长时间的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一座荒芜中的枯石,任由时光在他身上停滞不前。
杜天翔胸口似被人重击一般,疼痛难忍。
他跺了跺脚,随即转身离去。
……
“天快亮了,二哥那头都催了十几回了,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杜天翔打量女子惨白的脸色,踌躇道:“表嫂,你去劝劝他吧。大军压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欣瑶疲倦的抬起头,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她哑着声道:“十六他,知轻重。”
“可是二哥那头……”
“天翔,别去催,他们这一别,会很久……很久!”
……
时光一点一点流逝。
燕十六长吁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双眼睛,自打阿远在他怀里那一刻起,便再没合上过。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似乎要把这一辈子都看在眼里。
血已经冷了,没有一丝温度,他不敢动,生怕一动,这怀中的人,就不见了。
他救不了阿远。
从此后,他救不了自己。
燕十六转过身,拧了一把湿毛巾,弯下腰,弯下腰,轻轻的替熟睡中的人一寸寸擦试肌肤。
这曾经如锦缎般的每一寸,他都曾细细的婆娑过,亲抚过。
“阿远,可还记得咱们头一回遇见,你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躺在我面前,一句话不说。”
“后来,你醒了,问我,你是谁?”
“我说,我姓燕,你可以唤我十六。”
“你笑了,说,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唤名石榴,难听。”
“阿远,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除了你!”
血慢慢的顺着嘴角,一点一点溢出来,滴落在早已失去光泽的躯体上,分外的触目惊心。
燕十六惨然一笑,转过身,喷出一口鲜血来。
门口的杜天翔极力的压抑着想冲上去把手扣在十六手腕上的冲动,生生的把头转了过去,牙咬得咯咯直响。
渗进嘴角的眼泪,为何竟这般苦涩。
嘴角残留的血,为何这般血腥。
“那边冷,你自己多穿些衣服。见着二老,替我先打个招呼,这会子我抽不出空去瞧他们,等平了叛军,我再去。”
“二哥催得急,不能陪你了,你……别怪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燕十六细心的替阿远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抚平他胸前的褶皱,直起身,面色微冷。
他居高临下,深深的看了阿远最后一眼,露出诡异一笑,扔了毛巾大踏步走了出去。
杜天翔见人出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身侧的欣瑶不由自主的跟着站了起来。
燕十六直直走到杜天翔跟前,微微叹了口气。
兄弟俩四目相对,杜天翔面色一哀,眼泪夺框而出,哽咽道:“刀剑无眼,好歹自己小心”
燕十六深深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斩钉截铁的只吐出两个字道:“放心!”
微寒目光移至欣瑶身上,燕十六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他的身后事,我托付给你。他喜欢南边,就在老宅找个清净地方吧,顺便给我留个位置。”
眼泪,如约的从欣瑶眼中落下。
她泪流满面,重重的点头,以作回答。
燕十六视而不见,淡淡笑道:“他书房里的东西,你帮我收好。若我有命回来,再交给我。”
蒋欣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心痛如绞:“十六!”
燕十六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欣瑶的泪眼,柔声道:“从此以后……你……唤我小叔叔!”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