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宇文启那精亮炯目,也会出现此时此刻的死灰甚至是绝决,不在言语,任由胸膛起伏,嘴角余血外溢。
吐出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怨与恨,太贵妃眼中的赤红退去,纠缠于凤眸中的尽是不舍,对屋中那将去的澹台万安,不舍;对远走异乡,不知下落何方的澹台雪娇,不舍;对囚困于逸王府,被自己亲娘当成铺路石头的澹台逸凡,不舍。其他人与事,与她何干。
推开秀萍的搀扶,自行理顺衣裙、乱发,太贵妃朝澹台方旭展颜轻笑,“皇上的圣旨,明日便会传达朝堂吧!”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
对于太贵妃轻轻柔柔的问话,澹台方旭斩钉截铁的只给了一个字,“是!”
“呵呵,那皇上就拟吧,御笔金印是皇上的,所拟旨意何必提前告之哀家,至于接于不接,皇上依然会照旨行事,不是吗!哀家想见见逸凡,哀家对不住他!”
澹台方旭点了点头,目光瞟向冷烈,其瞬间起身,朝殿门而去,轰然一声,殿门被冷烈单掌推开,冷左冷右及殿外禁军,无不精神看来。
宇文启被禁军架了下去,暂且押入天牢,待明日一并发落。门,未再关合,因为殿中人在等被急传入宫的澹台逸凡。重坐回椅中的太贵妃,闭合双目,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呼吸之声,那平静的面容,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可能什么都想,在脑中不停的翻过、滤过,也可能什么都不想。
“万安是入不得皇陵的,请皇上准许哀家带走安儿,娘走到哪儿,就把儿子带到哪儿!”太贵妃闭目而语,声音有些飘忽,却透着坚决。
不得善终,这是澹台万安应受的惩罚,人已死,所犯过错,所欠的债也随之逝去,既然要带,那就带走吧。冷烈与澹台方旭不会去问太贵妃如何个处理法,澹台万安不得入雷鸣皇陵,以他不能见光的身世,也入不得东旭皇陵,就算太贵妃的娘家也不敢更不会收之。
这难道就是爱?就是为了那不该发生的爱,付出的代价吗?何止苦了害了她自己,她更亲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雪娇跟逸凡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痛苦生产而来的骨肉吗!是她自己将一双儿女推离身边,越来越远,从小到现在,她给予他们的太小太小,不要怪他们对她如何淡漠,因为她只给了他们生之恩,却没有养之大情,更为了澹台万安,不惜去利用他们,伤害他们。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着,无人再言语,静静的坐着、等着。事情解决的太过平静?还是根本没什么可争可辨之理,更扯连不到刀光剑影之上,谎言圆的再好再全,终归是谎言而已。如若澹台万安不中毒,或许会有番小武斗,眼下,一切随着他的昏迷变的沉寂。
可是在太贵妃跟澹台方旭脑中都闪出同一张脸,俊美不凡、英气霸道,他的确是个混主,从不循规蹈矩的混主,却是扭转全局最关键的一颗黑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往那儿一放,全局立刻扭转,如果没有他,如果他没回来,这雷鸣真的会变天。可这世上,就是没有如果两字,眼前便是事实,再残忍也是事实,藏的再深,设计的再周密,终如泡沫般暴露于强光下,转瞬即破。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响动,仍是那淡逸的身形,仍是那清雅的表情,澹台逸凡缓步走进殿中,嘴角稍稍扬起,朝冷烈笑了笑,随即朝坐于正位的九五之尊而去,撩起衣袍,双膝跪地,一句“皇上安好!”饱含深意。
从进殿到一路行来,澹台逸凡始终未看太贵妃一眼,重重的叹息自太贵妃口中传出,殿中人听的清楚,其中意味,众人心中了然。
未等澹台逸凡坐稳,太贵妃的话徐徐而来,“凡儿,你恨娘吧,是娘?”
“太贵妃说错了,逸凡不恨!”没有让太贵妃将话说全,澹台逸凡清淡如水的声音将其打断。
“不恨?哈哈,你怎会不恨我这个自私的娘,我不但伤了雪娇,也伤了你!”
“太贵妃又说错了,雪娇怨你也好,恨你也罢,那是因为雪娇不知情,会转不过心中的那个结,同是你的儿女,为何她就该替万安担下过错,而背后使害的万安却无任何牵扯!我跟雪娇不一样,我是那个不该知情的知情人,早知太贵妃对我们无情,早知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又何必费那心力去争什么,抢什么,在意什么,一切不过早晚而已!”
澹台逸凡一番轻言淡语,让太贵妃不敢相信的锁眉看来,冷烈与澹台方旭虽表情不一,却都选择了此时的沉默,这是他们母子间的纠缠情怨,他们此时着实是个外人。
澹台逸凡清亮的笑,如山间寒泉,凉的,更是无味的,幽黑深眸将太贵妃与秀萍一一看来,好似在说别人的过往旧事一般,说的平静,更说的淡漠。
“我,万安,雪娇,三人之间相差不过几岁,小孩子间整日最喜之事莫过于嘻闹疯玩,又是同母所出,自然没什么隔阂、疏远。可是,太贵妃可曾发现,我从何时起,不再跟万安一起疯玩耍闹,有时明明我眼雪娇说的好好的,一见您带着万安来了,我自然而然的就会退出去,一点点退出,走远,直到彻底离开。太贵妃不清楚,可逸凡却铭记于心,太贵妃跟秀萍的话,如毒刺深深的刺进了那时的澹台逸凡心里。”言至此,澹台逸凡停了下来,但见太贵妃不敢置信的双眸瞪的更大,秀萍已然掩住嘴,定是怕自己惊呼出声扰了大家。
一丝轻笑,澹台逸凡摇了摇头,接言道,“原来,在满面温柔慈祥的太贵妃心里,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澹台万安;原来,对我们温言柔语的太贵妃,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原来,我跟雪娇才姓澹台,而万安虽不姓澹台,却是太贵妃最疼最爱,也是太贵妃心里唯一真正的孩子,因为太贵妃的心不在父皇身上,而给了另一个男人;原来?”
“够了,够了!别说了,别说了!哀家不知道,不知道?”
“哈哈,太贵妃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是几时偷听来的答案,还是后悔当初这般机密的话,为何就那般轻易的说出口。这是太妃殿没错,可是到哪儿都是隔墙有耳!”
澹台逸凡的话似寒刀,更似利剑硬生生的送进了太贵妃的心里,错了,真的错了,最该说原来的应该是她才是,原来一切都是她,都是她改变了自己亲子的脾性,更将他推的越来越远,是她,都是她啊!
“王爷,王爷啊!奴婢也求您别说了,太贵妃千错万错,总是王爷的亲娘啊,您这般说,那是在她心里捅刀子啊!”已泪流满面的秀萍哭求着。
太贵妃没有哭出声,任由泪花翻滚而出,依然看着对面表情淡逸之人。
“是啊,本王的话如利刀,当年太贵妃跟你的话更似毒箭,刺在那时年级尚幼的澹台逸凡心中,只能默默的忍着,受着,想着,无论多疼,哪怕要毒发身亡,也得自己吞进肚子里,不能说,不能跟任何人说,就连雪娇也不能告诉。本王以为时过二十多年,这里会不再有什么感觉,可是本王错了,给本王这一箭的是自己的亲娘,这里怎会不痛,时间再久直到死的那一天,这里依然会痛,那番话是毒咒早已深刻进了脑中、心里。你们告诉本王,本王是不是应该跟你们说,不要再往本王心里捅刀子,不要再往伤口处撒毒药。”
“凡儿!”一声重唤,强忍到此时的太贵妃终于痛哭出声,身子随着心中大悲不停的抖动着。
“娘错了,娘错了,娘以前从不知悔是什么,可是,现在,现在娘知道了,娘好悔,真的好悔啊!娘为何要执迷不悟,为何要那般对自己的亲骨肉。凡儿,娘不求你跟雪娇原谅,娘只求,自明日后,你们从心里把娘这个可悲之人彻底忘掉,过你们自己的日子,没有娘的存在,你们定要开开心心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话落,太贵妃已泣不成声。
“小姐!”秀萍一声悲呼,主仆二人再次哭到了一起。
骨肉亲情,最牵扯心弦,也最能伤透人心。当年种下何种因,现今便收了这般苦果,怨不的别人,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
冷烈说到做到,要护在澹台方旭身旁,直到此事彻底解决平息。这一夜,以往漆黑一片的宫殿,无不点亮夜灯,后宫各妃嫔、贵人的院外侍卫一一撤掉。
龙殿中,澹台方旭与冷烈相对而坐,自窗外涌入的风虽有湿热之感,却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如何就如何。澹台逸凡回了自己的王府,太贵妃仍留在太妃殿,即使那里没有澹台万安,她也会在那座宏大尊贵的殿宇中,留宿最后一夜,更何况,那里会是澹台万安离世的最后安稳之地。
“没痛苦?”澹台方旭突然问道,冷烈眉俏轻挑,了然而笑。
“你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虽不是父皇的儿子,却与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没感觉,跟睡觉一样,就是最后的相貌有些不入眼!”冷烈轻声回道。
澹台方旭点了点头,一声无奈轻笑,“皮相而已,任何人走到尽头之时,都不会好看!”
“会怪我对他下手这般狠绝吗?”冷烈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澹台方旭笑着摇了摇头,坚决干脆的回道,“若换成是我,亦然!兴许会把所有怨恨全加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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