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五福一声不吭,突然伏倒在桶边,呜呜大哭起来。
芳草手足无措,用棉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背,道:“疼吧?福小姐,很疼吧?洗好了,我帮你敷药。”以前每次五福挨了李佩仪的毒打,也是芳草帮她一点一点敷药,见芳草又是如此说,不由悲从中来,只恨回不到从前。
“嗷,嗷,嗷——”五福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如小野兽般哭泣。
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哭泣,从今往后,绝不再在霍家人面前掉一滴眼泪,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哭了一阵,洗刷完毕,五福换好新衣,待头发干了,饭也不吃,带着泪痕,在床上沉沉睡去。芳草怔怔地坐在床前,看她,发出微弱的叹息。
醒来时,何景珍坐在床前,一动不动望着她。
何景珍才三十五岁,脸颊较十年前丰满,但眼角眉心的皱纹却更多更密了,目光中依旧是如霍子琳一般拨不开的浓黑。
“我知道,受了这样的屈辱,你恨我们,打从心底里恨我们。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你毁了子琳,你明白吗?子琳他们爹爹这一辈不成器,老太太、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了在子琳这一辈身上。人人都说子琳通晓经书,文采风流,霍家的孙辈,就他最有才气。”
“明白。”五福说。
“不,你不明白,只有等你做了大户人家的媳妇,小心翼翼地看着满堂眼色,无依无靠,堆着笑脸踩在刀尖上,今日不知明日的路在哪里,你才真正明白!”何景珍说,目光闪动。
“一向贤良淑德的二太太也会说出这样抱怨的话语,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五福笑道,坐起来,伸手去摸头上的伤疤。
“你走吧,这里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何景珍劝道。
五福望着她,何景珍闪避着她的目光。
“走?你们会让我走?不知道二太太及老太太觉得,哪里才是适合我的地方,高玫高大人府中?”
五福尖锐的话语让何景珍不知所措,继续躲闪着五福的目光,道:“你们既是清白的,索性干脆点,除了霍家,哪一家不可以?”
“可以。”五福干净利落地答,坐在床边,伸出两条腿,穿好鞋子,站了起来。
“可以?”何景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福真的答应?
“是的,可以。除了霍家,哪一家都可以。”五福笑道。高家矮家,哪一家不可以?又有什么区别。
何景珍听出她的笑声空洞洞的,心中也隐隐一痛,明白五福既是不能与琳儿一起,自暴自弃,嫁与谁都无所谓了。
她并非十分讨厌五福,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格脾性她还喜欢,也曾大胆跟老太太商议过,让五福做琳儿的小妾,这样琳儿安心霍家安宁。老太天断然拒绝,斥她糊涂,道五福既是霍家孙小姐,又岂能为子琳的小妾?且不说天下人耻笑,就是老太爷那一关也过不了。
五福只提出一个条件,婚事越快越好。何景珍忙不迭答应,因孝期未满,最快也是明年九月十四之后了。
何景珍撩起门帘的时候,背后传来五福冷漠的声音:“二太太,你一向劝我,忍无可忍,重新再忍。你知道吗?我今天醒来才后悔,我的清白为什么不给那一个人。”
帘子陡然摔下,打在何景珍的肩膀上,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屋内金银细软还在,五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