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说的没错,儒门的读书人,还真是最后的难关。
不过正因如此,若是能亲手折断人族最后的脊梁,打折这天柱,又该是何等的快意?”
被压跪在地的长安知府嘿然笑出声来,缓缓地抬起头,被光影遮蔽大半的面容阴鸷,冷冷地望着宁采臣,缓声道:“这孱弱的人类身躯,本府真是受够了。
反正只要你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挡路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这满城之人,与你陪葬吧。
宁采臣,这是本府给你的,莫大殊荣。”
鼓楼之中,手持剑囊的书生燕赤霞站于楼顶,大声道:“宁采臣,小心,这长安知府是妖魔化身!”
“妖魔化身?”
长安知府大笑出声,那赤色孔雀官服之下,有黝黑之毛探出,密密麻麻。
那明亮双眸之上,竟探出一只独角!
“你再看看,本府是什么?”
独角,黑毛,法家。
“原来如此。”
宁采臣凝眉沉思,很快想到了什么,面上隐约有明悟之色。
“怪不得,你能够瞒过燕兄的飞剑,能够担任长安知府,承载法网。
相传上古帝尧的刑官皋陶饲养有异兽,名曰獬豸,形如羊而独角,能以独角分辨曲直,不直之人,必被獬豸独角所指,罪无可赦之徒,甚至会被其直接用独角刺死。
皋陶以此断疑难之事,从无错漏,是而獬豸被称为直辩兽,乃至被法家赞为法兽,是瑞兽之属。
身为法兽,自能承接法网。
可獬豸能辨曲直,你又何必与我为敌?”
而且,身为上古瑞兽,为何会让燕赤霞的飞剑长鸣,现出真身之后,妖气难掩。
“能辨曲直?
宁采臣,你的意思是,你是正,是直吗?”
面上都被浓密黑毛覆盖的长安知府,或者说獬豸扫视四周,与围观众人视线交错,嘿然道:“你看他们的眼光,惊诧,恐惧,厌恶。
明明我是你们古书之中记载的瑞兽神兽,他们却视我为异族,对我动辄打骂,驱赶不容,即便我是法兽,也不可能以獬豸之身,去接触,去执掌我最喜爱的律法,法网。
我只有修成你们孱弱的人身,去学会你们那让我厌恶的阿谀奉承,去与我的本性背道而驰,去做一些不正不直之事,才能执法。
可当我忍受了这么多之后,在那朝堂之上,一样没有进身之阶。
没有钱财贿赂上下,没有背景以做后盾,所谓的铁面无私,明辨曲直,不过是取死之道。
这泱泱天日之下,只有奸佞之臣,才能平步青云。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国师。
同样以妖魔之身入那朝堂,国师却能让人主俯首。
自那之后,我才醒悟过来。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直,什么是曲?
若是人道鼎盛,那自然是为人则正,为妖则邪,利人则直,逆人则曲。
可这个世界,变了!”
轰隆!
平地之中起惊雷。
江离微微抬首,长安的上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
大雨将至,大变将至。
“这个世界,终是属于妖魔的世界。
既然如此,那为妖则正,为人则邪,利妖则直,逆妖则曲!”
獬豸的官服已然被彻底撑破,那双手,或许已然不能称之为手,而是前足,指向宁采臣:“奸佞之臣,方能平步青云,这是人世之荒谬,却是妖世之序幕。
愈是人道乱世,愈是妖道先兆!
本府一心执法,执的却是人法,自然寸步难行。
唯有化身妖魔,执妖法,乱人世,才是顺天而行!宁采臣,你看看本府,不错,本府僭越礼教,本府以法乱世。
可那又如何!
妖魔本就是要祸世的!
本府乱人世,却平步青云,执掌法网,天无大日,阴云密布,但这天雷,劈杀的,却是你!
妖才是大势将至,你逆妖而行,就是逆天而行!”
轰!!
覆压长安,压城黑云,猛地炸响。
一道漆黑妖雷,竖直劈下。
目标,竟真的是宁采臣!
“去!”
书生燕赤霞大急,一拍剑匣。
那斩妖炼妖的剑匣之中,飞剑射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离江离上次降临,已然过去整整三年。
这把剑,不知取过多少妖魔之首,已然练出了神意!
飞剑有神,以血饲养,体与神合,诞生法力,具备灵性。
这是一把真正的法剑。
妖雷炸响,却在宁采臣头顶被劈开。
“宁采臣,你在想什么!”
书生燕赤霞大喝道:“浩然正气,最克妖魔,快斥责他怪力乱神啊!”
宁采臣抬起头来,与鼓楼之中的燕赤霞四目相对,眼中浮现的,却是迷茫。
远在人群之中的江离却更知道宁采臣此刻的心海浮沉。
在他的天子望气术之下,宁采臣头顶清光再度被压制。
人身不能承载法网之力,但獬豸之身,却可以。
这是一只修出了法力的獬豸,而且比起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修士都偏科严重,不能同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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