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李世民握着肩头无絮的手,扭头站起身来:“无絮此言,令我茅塞顿开,若非如此,我心内尚自混沌,轻重缓急,实难透彻。此番这河东一战,想必也是心结难开。”
无絮不禁蹙眉,忧心忡忡:“我早闻刘武周兵多将广,其势难敌,如今又尽占河东之地,二郎如何抗之?”
“我自年少便效命沙场,恶战苦战无数,这书史之事我不如无絮,征战之事,无絮还信不过我?”
“我知二郎心思,只是昨日朝堂之上,立军令状一事,莫不是有死战之意?”无絮一言令李世民一怔:“什么都瞒不过无絮。昨日,我确有此心。一来,此战事关我大唐存亡,二来,文静之事郁结心中......”李世民苦中带笑:“如今不同了,夫人解了我的心结。”
“那死战之意呢?”无絮说着,眼底忽然涌起的热泪瞬时滑落下来。李世民慌忙抚着无絮脸颊,亲手拭去那滴滴热泪,径自摇头道:“再无死战之意。我如今只有胜者之心,只盼着早日凯旋,与妻儿欢聚。”说着,再将无絮紧紧拥入怀中,不敢松手,生怕失去。
那日,草庐深处,琴筝声声,灯下对饮,二人俨然独居世外的神仙眷侣,忘形于江湖,低吟浅唱,良辰美景中再无新愁。
棋盘对弈中,李世民盯着烛下无絮,眼神久久不移。
“二郎为何这样看着我?该你落子了。”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李世民说着,嘴角不觉一笑:“无絮似谜一般,让我时常有种看不清、猜不透的感觉。我每有不解,无絮总能一语点破,永远让我意想不到。”
“二郎这是在夸我?”
李世民顿时笑了起来:“唉,我这心里原是积了许多溢美之词,结果,一看无絮,顿觉无一言一词可配得上我这絮儿。”
“莫要贫嘴”无絮忍俊不禁,却又眉睫巧然一动,看着李世民道:“想用这花言巧语乱我心智,趁机胜我,可是不易!”
李世民却是自信满满:“不用花言巧语,我今日亦能胜了无絮!”说着,将手中棋子落定棋盘,二人继续对弈落子,灯烛红露,滴滴相累。
不知不觉中,无絮竟真的落了下风。
“这......”无絮盯着渐入绝境的棋势,自知已是败局难免,再看险胜的李世民步步为营,巧中取胜的招数,不觉难以置信:“二郎棋艺何时精进如此之快?”
李世民挑眉一笑,道出实情:“我早知无絮棋艺精湛,这些年,暗中苦学棋艺,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胜过无絮。”
无絮一听,倒是故作不快地一撇嘴:“我看未必,方才若非你乱我心智,岂会让你轻易取胜?!”
“那我们再来一局!”李世民朝棋盘努努嘴,二人再一次排开阵势,“厮杀”起来。夜风寒凉,李世民起身闭户,回身坐下,偷瞧无絮认真模样,不觉暗中一笑,眼珠一转,换了手中原本要落子的地方,漫不经心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早定输意的决心。
步步对阵,无絮很快便占得先机,凭着娴熟棋艺,不久便扳回败局:“你瞧,我说的不错吧。”
李世民故作委屈状:“这可如何是好,我要赢你,看来只能用扰乱心智这一招了,方才用了夸词,这往后,又该使何计才好?”
“即便你拿出三十六策,于我也是无用。”无絮显得气定神闲。
李世民思索着,煞有其事道:“看来下次只能用我这美男计了。”
无絮一听,顿时噗嗤一笑,看李世民也跟着笑起来,她却起身坐到近旁,臂肘往棋盘边上一拄,手抵侧颊,下巴稍扬,故作妩媚状:“那我若是先使了美人计,二郎也便赢不了我了吧。”
李世民先是一惊,看着率真伶俐的无絮,哭笑不得:“这可如何是好,有此美人计,我只怕是要一辈子认输了。”说话间,一副坏笑凑上前来:“不知如此倾城国色,如何施计?”
无絮忽自羞红了脸,却又抬眼一笑,伸手到李世民的袍衫领处,却被他轻握住了手,心疼不忍中,亲/吻着无絮额头,附耳低声道:“离别伤神,最使人心伤,相送不如相迎。无絮也莫再吟那‘未见君子,忧心惙惙’,徒增烦扰。”
无絮抬头凝望:“君郎岂不闻‘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征战路遥,君郎切记保重,妾一心唯念郎归。”
后人六一居士有言道: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字字珠玑,句句人心。
离歌以别,天涯各远,沙场征战,几时方还。
夜半声息,同塌而眠,挚爱在侧才最心安。
拂晓未明,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出了草庐,进得马厩,牵出白蹄乌,飞身跨马,再依依不舍地深情回望了一眼寂静草庐,这才轻骑而去。
而天明早过,无絮方醒,不见李世民身影,只有那白果叶花簪独留枕边。这时,才想到那“相送不如相迎”,望着微寒晴日,想着大军已出,无絮将那花簪紧紧攥于手心。
出得草庐,再望竹院,无絮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别情:“不知何日方可复回?”
出了草庐竹院,无絮一路缓途而下,未及山脚下,正在林中岔口处,遇见了贺拔云章。他身骑高马,正循途而来。望见无絮,这才安下心来。
“公子何来此处?”
“闲游而已。”贺拔云章随口道:“无絮离宫,原来是来了这里?!”说着眼望周遭,不禁感叹:“这里可真是个静雅之地。”
“是啊,说来,这里倒与公子那鬼谷有几分相似。”
“无絮既然喜欢这静雅之地,为何当初又要执意离开鬼谷?”
无絮不觉低眼,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公子既知,何必......”说话间抬眼处,言未罢,却见贺拔身后林中不远,隐隐约约走出一些人来。
见无絮盯着自己的身后,贺拔云章也不住回头,却见来者是十几个蒙面人,为首者一眼便认出了二人,只吩咐同来者道:“没错就是此二人,兄弟们上!”一声既出,十几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冲杀上来。
贺拔云章赶紧挡在无絮身前,抵挡来敌。对方势众,却非武艺精湛之人,不一会儿便被贺拔云章连连打倒在地。
正在贺拔云章欲捉人问话时,却又有六个黑衣人从道中冲将过来。这六个黑衣人与之前的十几人不同,各个武艺高强,提着明晃晃地刀,狠命砍来。夺命刀法,刀刀欲置人于死地。
贺拔云章护着身后无絮,左右挡杀,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来行刺?”无絮惊问道,那些黑衣人却一言不发,依旧不依不挠地左右砍杀过来。贺拔云章见此,也是夺刀相向,一刀便将两人砍杀在地。剩下的四个黑衣人见此,顿时更加发了狠地使出浑身解数,从四面喊杀而过来。
贺拔云章刀转步走间,以一挡四,白衣周转,尽将无絮护在其中。正于此时,一个黑衣人趁势从贺拔身后袭来,却被无絮看在眼里,她一抽身,直接一把抓在了那刀尖已刺在贺拔后背的刀刃上,鲜血如注,顿时顺着刀刃流了下来。贺拔一回头,挥刀及处,手起刀落,再无留情。
“大哥,怎么回事?这不是我们的人吧?”、“管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撤,我们接到的命令可不是杀人!”、“快走啊!”原被打倒在地的蒙面人们纷纷道,却见那为首蒙面人起身欲逃间,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抽出的布袋里抓了一把灰末,直接朝身前不远的无絮撒了过去后,转身捂嘴便逃。
待一刀从将死黑衣人身上抽出的贺拔云章奔至无絮身边时,却忽然嗅到了一股极浓香气,他赶忙掩鼻,却依旧被那渗入的烟粉味熏得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不省人事的无絮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