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渐行渐远,直到影消声息。
一阵寒风吹过,高府外的花瓣彩纸卷落满地。
卫黎儿目送着北去的迎亲队伍,扭头西望着一个开窗北向的高阁。
高阁之上,一袭青布长衣的贺拔云章正凭栏北望。
卫黎儿上得阁上,望着茕茕孤立的贺拔云章,一阵沉默后才低声开口道:“无絮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见贺拔云章纹丝未动,依旧盯着北方,卫黎儿忽生怒气:“你若真心喜欢无絮,就当为她着想,这才是她想要的幸福。”
贺拔云章低眼垂眉,缓缓转过身来。
卫黎儿咬唇躲开了他的眼神,手中不时攥得发紧刺疼。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手中还攥着无絮的发梳。她握着发梳走过去递到了贺拔云章的手上:“这是无絮嫁前梳发之物,留着做一念想吧。今后,多多保重!”言罢,转身即走。
贺拔云章拿起那发梳一看,精美梳脊上赫然刻着个“絮”字,他下意识地紧紧攥在手心。
“黎儿,你当真要随李娘子出征?”贺拔云章忽然喊道。
卫黎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切称呼叫停了脚步:“当然!”
“看来我这一路上又有拌嘴的人了。”
“怎么?……莫非你也要去?”卫黎儿急转身来,见贺拔云章点头默认,惊讶不已:“你不是宫廷乐师吗?怎么李娘子会命你同去?”
贺拔云章不屑一笑:“我自知她是何意。只是,初入西京,我倒有些不习惯,随她出征也正好闲适舒散几个月。”
卫黎儿没有回言,却不知为何心内忽有隐隐窃喜。
秦国公府内,喜气充盈,处处祥和。大丞相李渊、长孙晟之妻高氏端坐高堂。
堂前礼下,无絮却扇而入,那引颈而望的周众喜笑欢颜。
李世民笑着,上前伸手牵上无絮,纤纤玉指握在那温暖的手心,遥笛奏,礼乐合,琴筝轻吟,吟唱那一手相连,一世情牵。
佳期吉时,礼拜高堂,再行夫妻之礼。无絮却扇而拜,李世民回礼,如是者三。待行礼毕,李世民亲自翻下却扇,眼望无絮,二人欢颜欣笑。
堂上眷侣成双,堂下也有人早已按耐不住。
人群前的李元吉趁众人恭贺新人之际,偷偷地溜出门去。果然在后院结冰的池前,寻到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李元吉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一下子从身后蒙住了那青衣女子的眼睛,故作粗声道:“可知我是谁?”
青衣女子先是一喜,再一听这声音,忽然又轻撇嘴角,暗自切齿,很快便又换了副神色:“我早猜到了,是齐国公吧”说着转过身来,低眉媚笑,正是那风韵俏姿的杨惜月。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女人。”李元吉说着捏了捏杨惜月的脸。
“哎呀,将军这是作何,让人瞧见了多不好!”那娇滴滴的声音让人浑身一酥。
“瞧见了又怎样?我二哥今日成婚,我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我就娶你,你做我的夫人,如何?”玩世不恭的李元吉忽然一本正经起来。
“这,我一个歌姬,怎么配得上将军?”杨惜月故作羞愧。
“歌姬又怎样,只要我喜欢就行!”李元吉说着一把将杨惜月搂在怀中。
“将军放手!”杨惜月使劲一挣后,忽又变得温柔起来,柔拳轻打着李元吉:“将军若真喜欢我,就明媒正娶,免得遭人闲话。让人瞧见了你我这般,还不知会传出什么瞎话。不知道的,只说我一个低贱歌姬还要妄攀高枝,损了我的名声倒不要紧,只怕污了将军的盛名啊。”
“惜月一心为我,我怎能薄情。”李元吉说着拉起杨惜月就走。
“将军这是作何?”
“带你去见我父亲,让他也给我指婚,娶你为妻。”
“将军”杨惜月赶紧掣住李元吉:“将军糊涂,今日秦国公大婚,你这样,岂不是喧宾夺主?”
“何意?”李元吉不解其意,凝眉反问。
“哎呀,反正你别去就是啦。只要将军有此心意,即便不成,我也心满意足了。”杨惜月一脸善良乖巧。
“我定不会负了你!”李元吉诡笑地盯着眼前美人。
堂内新娘,送入洞房。堂下众人席前欢饮,言笑晏晏。
世子李建成拿起酒杯押了一口酒:“这无絮才貌双全,也难怪二郎如此欢喜。”
一旁的夫人郑氏瞥了一眼李建成,轻蔑冷笑道:“我瞧也不怎么样!”
李建成一时不解,却又无奈地摇头一笑。
夜渐深沉,堂下酒宴,众人饮罢,尽皆散去。院外嚷声渐息,新房屋内,门扉轻开。无絮抬头一看,脸颊微红的李世民正迈步进来。
“无絮”
“二郎”无絮赶紧起身,忧心问道:“二郎,还好吧?”
“今日酒重,哎呀,我是真醉了!”李世民说着脚下一晃,步履蹒跚起来。
“这,怎么会这样?”无絮惊诧道,赶紧扶住李世民。
“这酒啊,真,真好喝!”李世民半眯着眼睛,恍惚摇晃,言语断续地近到榻前。
“不应该啊!我明明……”见无絮一副紧张神色,李世民终于憋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无絮竟被我唬住了!”
无絮一顿:“好呀,你,你居然敢哄骗我!”言语间却是转忧为喜。
门外,卫黎儿端着酒器走了进来,李世民赶紧嘘声眨了个眼,岔话道:“今日多亏了无忌,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一种闻着似酒,喝着却不盛醉的水浆,甚是奇妙。”
身后的卫黎儿扑哧一笑:“这哪里是无忌能想出的,是无絮的主意。”
“无絮的主意?”李世民一惊。
无絮默认地点了点头:“我知你酒量不好,所以事先就让他拿了几壶我的自制酒。”
“哦?是何酒,如何自制?竟能如此奇妙!”
“这可是我的秘方,不能告诉你!”无絮俏皮傲娇道:“谁让你方才哄骗我!”
李世民看着眼前无絮这俏皮神色,不禁低头笑着正要俯在耳边,无絮赶忙咳声示意:“二郎!”
身后的卫黎儿满不在乎地盯着二人一笑:“洞房花烛夜,二位还是先循这古礼,我也好回去交差呀。”说着端起两个瓠瓢,分与二人。新人各饮一卺,黎儿在旁遵礼言道:“今宵合卺,天赐良缘。今生与共,情比金坚。”待二人饮毕,奉卺还上,卫黎儿退后三步,长舒一口气:“这婚事礼词实在难记,我真是费了好半天劲才记诵下来。贤伉俪慢慢闲叙,我先告辞了。”说笑着赶紧退出屋外。
“这婚事礼词当真是委屈她了”无絮望着退去的黎儿身影不禁摇头轻笑。
“自今以后,做我李世民的娘子,也要委屈你了!”
“今生能做二郎的娘子,是我一大幸事,何来‘委屈’二字?”无絮说话间,眼眸中流露出的尽是甜蜜。
房中红烛映着李世民的眼睛晶莹发亮:“此生有无絮相伴,足矣!”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白果叶香囊:“自你我一别之后,这香囊便从未离开过我身。”
“这?”无絮一怔,惊喜交加地摸着那香囊,似觉又回到了那颗白果树下:“好多次,我曾在睡梦中回到过那里。”
“我也一样,那白果树定是听见了你我的心声。”李世民紧握起香囊,拉着无絮坐到了梳妆台前。
只见李世民从铜镜后的方匣里取出一支白果叶花簪,那簪首嫩黄的扇形金叶上镶着一圈晶莹剔透的水晶宝石,烛光下,映照得熠熠生辉。金黄叶片两侧绽开,簪柄处暗纹花鸟,精致别趣。
无絮望着发簪,不觉欣喜:“竟有如此绝美的发簪。”
“这支发簪是我在晋阳时偶然得来的,我初见它时就想起了你我。今日,发簪赠娘子!”李世民说着将那白果发簪插在了无絮的发髻上,层叠的乌发青丝间,白果金叶如同山峦间的朦胧晨色,伴着无絮那清幽体香,让人不觉自醉。
李世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无絮,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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