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世民走后,李家祸事连连。长孙无絮心思盼念,竟也日渐消瘦。
而随父上任弘化留守的李世民,白日里陪父处理郡守事务,而每逢寒凉深夜、繁星遍布、月上中天时,却总会想起千里之外,大兴城里的长孙无絮:“一别数月,不知无絮安否?”
纵有千里,纵无相见,二人却心心相念,当此时,方知己之所欲,心念所在。
如冰如月、如镜如晶的儿女心思却难耐天下变势,遥思爱恋总被雨打风吹去。
从隋帝杨广下令搜罗杨玄感、斛斯政等亲友故交之日起,这场旷日持久的血洗便如同脱了缰绳的疯马一般,乱撞胡跑,天下累罪者不可胜数。
刚入九月,大兴城里烈日热气还未消散,民众多是一副疲倦无力之相。
这日刚刚入夜,一个行色匆匆,却又鬼鬼祟祟的人偷摸进了高士廉府。此人衣衫褴褛,满脸灰泥,身形消瘦。盘问后,才知晓来人竟是昔日里威风凛凛的韩光将军。就连故友高士廉见后,竟也没有当下辨识得出:“韩将军,为何如此面目?”
“士廉兄!”韩光顿时哭跪在地,满面泪流。高士廉急忙扶起:“将军快快请起,有话我们慢慢谈!”
高士廉将韩光扶于座下,命人端了碗水:“我看将军也未用食,我让下人去准备了。将军有事直说无妨,今夜便歇在我府上吧。”
韩光感激涕零:“我为斛斯政将军部下,此次东征,竟不想如此结果。想必士廉兄也知一二了。”
高士廉自然知道数月以来的天下大事,不禁点头一问:“此事我早有听闻。将军为何身现西京?”
韩光无奈解释道:“当日斛斯政因杨玄感一事叛逃高句丽,我几次劝阻未果,见将军决意离隋,我因眷属均在西京,所以便未同行。原本想反叛一事只是将军之意,与我等下属无关,况且我亦衷心大隋,所以便想向朝廷请个罪,最多获个贬官而已。可是没想到,陛下下旨以连坐处之。眼看同僚无辜被杀或遭流放,我便自看守逃出,一路隐姓埋名,赶回大兴城。可是今日刚进城,便听说我家中之人已被官府严加看守,眼看就要获罪流放边地了。”韩光抽泣不止。
高士廉几度劝慰,韩光望着对面而坐的高士廉不禁感叹叩谢:“如今我已是通缉要犯,士廉兄却肯收留我。我,我韩光拜谢兄长,兄长之恩永生不忘。”
“贤弟此言差矣,我与贤弟多年故友,如今故友逢难,我岂有旁观之理。只是不知贤弟有何打算?”
“我也未知!若请罪,便只有死路一条。我并非怕死,只是不想如此含冤。”韩光咬牙悲愤。
“既如此,将军不如先躲藏起来,再图将来之事。”高士廉也只能想出这一办法。
听闻此话,韩光突然抬头望着高士廉:“小弟突然有些担忧士廉兄,士廉兄平日里与斛斯政也有往来,朝中当有知此事者,士廉兄也要留心啊。”
韩光的话正是高士廉连日来最为忧心之事,眼看着朝中同僚因此事连连被杀、或遭流放,他岂能无忧。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廷特使便来到高府宣皇帝旨意。
由于高士廉与斛斯政交往密切,有同谋之嫌,故贬为交趾郡朱鸢县主簿,旨令宣读次日即前往上任。
高家全府皆惊,那交趾郡远在万里之外的荒蛮南疆,路途遥远且气候湿热,皆非常人所能承受。
无絮望着舅父凝重不语的样子,心绪烦乱:皇帝旨意不可违背,可是一旦去往朱鸢县,又有几人能回?
高士廉望着全家忧虑不安的样子,倒是释然了许多:“既然是陛下旨意,岂有抗旨之理。与那朝中获死罪之人相比,我高士廉倒是幸运不少。明日就要启程了,今日,我便将家中诸事交代一番!”高士廉几步走近妻子鲜于氏:“你母亲年事已高,只有你一个女儿,实不宜远行,更何况南边气候湿热。再者,众子还小,小妹也在,大家都留下来吧,你留下来侍奉母亲,照顾小妹和孩子们。”
鲜于氏泪眼朦胧:“妾知夫君之意,妾定当全心侍奉母亲,照顾小妹和儿女们。夫君此行,万里之遥,也要为我等保全自己,妾只待与夫君再见之日。”
高士廉郑重地点头承诺,再看小妹也已是满面湿润:“小妹日后就安心地住在这里,这里便是自家。另外,我在城西郊外还有一处小户宅子,若他日小妹有急用,可随时变卖,切不可委屈了自己和孩子们。”
“兄长!”高氏掩嘴哭泣,雪儿奔向父亲,抱着父亲挽留不止。
“舅父,难道就无他法,无絮实不忍舅父南去。”长孙无絮愁肠百结。
“无他法,皇命难违啊!”高士廉轻闭双眼,无奈一叹。
长孙无絮突然“扑通”地一声跪倒在高士廉面前:“舅父厚待我母亲、兄长三人,无絮铭记于心。无絮年幼,实则无力回报舅父之恩,只盼舅父万里之遥,切自珍重。来日,舅父还朝之时,再受无絮一拜,当那时,再许无絮报答养育之恩。”说罢,无絮低头叩拜高士廉,拳拳之辞催人泪下。长孙无忌见状也叩拜于地。
高士廉赶忙将二人扶起,“无絮、无忌快快起来。尔等心意,舅父自然知晓。有无絮此言,舅父也定会保全自己,将来你我还要再续舅甥之情啊。”言罢故作大笑,心中却尽是不舍。
安顿好家人后,当日,高士廉将私藏的韩光托付给了一布衣故友胡三,游侠胡三豪侠仗义,又知高家变故,言辞恳恳,欣然同意。韩光辞别高士廉,满心感激,誓要图报恩义。
翌日,高士廉随同行部署官员同往万里之外的朱鸢县,无絮随众人送至城外,引颈长望:“舅父珍重!”
自从高士廉被贬交趾后,高家虽一切如常,但人人心中悲凉不悦。
无絮从此常转进书阁或沉思读书,或摆棋弄琴。日子就在这略显沉闷中消逝而去,直到一日午后,一封来自弘化郡的书信才让她的内心忽起涟漪。
毋庸置疑,这封信正是李世民寄来的。信中,李世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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