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明军前后夹击,自己孤立无援,巴什阿瓦提这才后悔没听夏侯霜的劝告,气急之下,转身指着贺安国大骂:“你这无耻之徒,平日说什么你们汉人光明磊落,我看不过是一帮偷奸耍滑的小人。有本事咱们明刀明枪分出胜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诓人,我真替你们不屑。”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阁下文不读诗书,武不学韬略,反妄指他人偷奸耍滑,我真替阁下害燥。”背后有人模仿巴什阿瓦提的语气说道。
巴什阿瓦提转身一看,一个白面书生气定神闲地端坐于马上,手中并无任何兵器。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强词夺理?”
“在下陈文祺,适才所言,句句入情入理,阁下何来强词夺理之说?”
巴什阿瓦提闻言一惊,此人就是阿巴海大人恨之入骨的陈文祺?据说此人文武双全,今日狭路相逢,不知是福是祸。但见陈文祺年轻文弱,语气平和,浑不似身怀绝技的样子,心想他也许就会一点纵身腾挪、三箭衔尾的奇巧而已,未见得就有马上厮杀的功夫。想到此,巴什阿瓦提既惧且喜:若是亲手将陈文祺擒获或打败,咱在蒙古国即便挣不到第一勇士的称号,至少也能跻身十大勇士之列。想到此,也不答话,狼牙棒一兜,照着陈文祺的面门砸下。
可惜巴什阿瓦提太不识时务,大难临头,不思如何苟且性命,反而做起什么勇士的春梦。手中高举的狼牙棒尚未落下,贺安国的长刀已从斜刺里伸出,望狼牙棒上一磕,将巴什阿瓦提连人带马逼退。
“杀——”山前山后杀声震天,无数明军铺天盖地掩杀过来。
在一片杀声之中,只听一人高声喊道:“‘新附军’的弟兄们,你们也是大明子民、汉家儿郎,奈何被奸贼挟持,流落异域已久,但我相信,你们决不愿甘附逆异族、泪尽胡尘。多少年来,家中父母妻儿日夜倚门倚闾、思亲归来,今日王师西征,正是你们雪耻前辱、迷途知返的良机。希望不愿做逆臣贼子、不肖子孙的弟兄,放下手中的武器,站到朝廷军队这边来。大明将士听好了,凡放下武器的‘新附军’弟兄,均要善待与保护,不可杀戮打骂。”
“新附军”中的大多数人,原本就不愿附逆,多年来梦萦魂绕想回故园,只是受到夏侯霜等人的挟持,不敢表露更不敢轻与人言。现在有人振臂一呼,如闻天籁之音,当下轰然响应,纷纷丢掉刀枪,拔腿便向大明军队这边跑来。
巴什阿瓦提见状,掣出腰刀,砍翻了几个扔掉武器的“新附军”士兵,意图约束己方兵将与明军放手一博。然而这个举动反给自身招来杀身之祸,十几个“新附军”士兵自地上拾起武器,一涌上前,掀翻他的坐骑,竟将他乱刀砍死。
巴什阿瓦提一死,群龙无首,几个还在奋力抵抗的蒙古军下层将领,一见大势已去,只好放下兵刃,束手就缚。
至此,左屯卫守兵已消灭大部,仅剩守城的二千“新附军”,灵州城唾手可得。
“陈将军,连续消灭敌人两股主力,将士们斗志正旺,不如趁热打铁,将‘虎威炮’推至灵州城下,直接炮轰城楼上的守军,待将残敌打得晕头转向之后,再轰开城门,杀进城中清剿残敌,一举收复左屯卫,您看可好?”贺安国兴奋地向陈文祺建议。
陈文祺思忖了一会儿,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让贺安国在放下武器的“新附军”中,找来一个名叫乐余福的旗牌官问话。明白了陈文祺的意思之后,乐余福便含泪讲述了夏侯霜带领他们投降鞑靼的经过。
那年,巴图蒙克率军攻到灵州城下,守城的明军将士纷纷向夏侯霜请战,并催请他快马将敌情向宁夏总兵夏大人报告,但夏侯霜始终置之不理。由于群情激奋,夏侯霜处死了几个坚决要求出城迎敌的提调官和千总,好不容易才弹压住局面。说来也怪,夏侯霜不开城门对敌,城外的鞑靼军队也未攻城,而是在城外按兵不动,双方似乎形成默契,都在等待着什么。过了两日,夏侯霜将麾下把总以上的军官召集拢来(我那时的职务是把总,后来因为不满夏侯霜所作所为,被夏侯霜降为旗牌官),宣称敌我兵力悬殊,明军孤立无援,为保存实力、更为了保护全体将士的生命安全,决定开城投降。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表示宁可为国捐躯、不愿变节投敌。有几个将领当场拔出刀剑,要拿下夏侯霜向朝廷谢罪。夏侯霜处心积虑,早已有所防范。当时一声大喝,四周立即涌出几十个亲信,杀死了六个带头闹事的军官,还有两人为保全名节,当场自刎身亡。就这样,夏侯霜命人大开城门,将鞑靼军迎入城内。
说到此,乐余福已是涕泗流涟、大放悲声。在场众将更是万分震怒,如果言语能够杀人,夏侯霜只怕死过千回。
“既然你们都不愿附逆,近二十年中,难道就没人再反抗?”陈文祺问道。
乐余福摇摇头,说道:“夏侯霜多次扬言,如果谁要胆敢生事,就灭谁的九族。我们本就让家人和祖宗蒙受奇耻大辱,如果再连累他们失去性命,岂非罪上加罪?因此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啊。”
“灭九族?哼哼,大言不惭。”贺安国鄙夷地笑了一声,“他一个卖国求荣、依附异族的苟且之徒,还敢潜回中原灭尔等的九族?可叹尔等也是愚昧得很,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乐余福听罢略显尴尬,半天过后才呐呐地说道:“他……说锦衣卫里有他们的人,只要有人闹事,锦衣卫便以通敌的罪名将此人灭门灭族。”
贺安国又好气又好笑:“锦衣卫里有他们的人?这种骗人的小伎俩你们竟然也相信?”
“不,是真的。”?乐余福恐惧地说道:“那是在投降后第五个月的一天,夏侯霜将小旗以上的军官召集到广场上,那里摆着数十个笆斗大小的木箱。夏侯霜指着满地的木箱说,这里面都是装的人头,是那日被杀的千总朴苄杰的族人,他们的死是受朴苄杰带头闹事的牵连。为了证明真实性,夏侯霜特地让同在军中的朴苄杰同乡金锁柱前去辨认,金锁柱一下就认出了朴苄杰的爹娘、兄弟等人。这说明……”
“这说明夏侯霜等人投靠鞑靼早有预谋,且与朝廷、至少是锦衣卫的人暗中勾结,蓄意卖国。”陈文祺接过话头,挥挥手示意乐余福退下去。
“如此乱臣贼子,不将他乱炮轰死,难消此恨。陈将军,下令攻城吧。”贺安国愤怒地说道。
陈文祺点点头,对贺安国说出了那个大胆的主意……
灵州城西门,城门紧闭,吊桥高挂。城楼上几十名“新附军”兵士,稀稀落落的倚靠在垛口上。
忽然,远方百余个身穿“新附军”装束的士兵,发狂似地向城门奔来。
“什么人?站住!”堪堪跑到距离城门约一箭地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兵一声高喝。
“我是旗牌官乐余福。前面遭遇大批明军的伏击,千户长巴什阿瓦提和他带去的将士都捐躯了,我等冒死突围,这才保住了性命。赶快放我们进城,若迟了一些,明军就要追来了。”
城楼上的守兵朝前一望,果见远处尘土飞扬,忙喊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且慢。”突然城楼上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谁敢擅自打开城门,杀无赦。”
“史将军,城外是乐余福他们,再不开门,就要被追来的明军给杀了。”先前那个声音似在解释。
“临阵脱逃,回来那是死罪。不如让他们战死在沙场,还留个为国捐躯的美名。”那恶狠狠的声音说道。
乐余福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跳脚骂道:“史迈虢,我操你八代祖宗,‘为国捐躯为国捐躯’,你让老子为哪国捐躯?再不打开城门,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史迈虢将肘支在城墙的垛口上,探出上半身俯视着城下,猫玩耗子般说道:“乐余福,别把老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放你进城?我保证你进城之后死得更快。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话未说完,徒见一道黑影飞来,顿时胸前剧痛难忍,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向城下坠落。
吊桥那边的人群中一条人影腾空跃起,右手一抡,将绑在绳子上的飞抓甩在吊桥上钩住,接着一缠一绕,将手臂紧紧缠绕在绳子的尾端,荡秋千似的荡过护城河,左手一捞,抱住快要落地的史迈虢,趁右手缠绕的绳子去势将衰未衰之际,足尖往城墙上一点,借绳子的反弹之力荡回原先站立的地方。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在众人看来不过眼睛一花而已。
史迈虢正自庆幸大难不死,不料半边身子一麻,又被那人点住了要穴。
“快让他们打开城门,不然的话,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史迈虢亦惊亦怕,完全没有了适才的骄横,一迭连声地喊道:“开门,开门。庞成,你他娘的聋了吗?还不赶快打开城门。”
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过后,高悬的吊桥终于放了下来,城门也正在徐徐打开,那人提着半身僵硬的史迈虢,率领众人一起踏上吊桥,向城门走去。
“关上城门,拉起吊桥。”城门之内,传来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