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靖安司。
一间正厅内,满室狼藉,惨目忍睹。
被掀翻的桌椅和数不清的碎裂瓷片,以及地面被踏碎的青石方砖,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打斗。
绝世神兵“逆龙吟”寸不离身的仇大宗师,此时后背裹着绸布的枪尖,传来一阵阵骇人低鸣。
门口几个噤若寒蝉的西岭雪山精英弟子,将脑袋埋进胸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浑身颤粟的仇九良,粗黑的眉毛和嘴角抖个不停,双目紧阖。
俄顷,他长出一口气,睁眼瞪着报信的那个弟子。
强压心中怒火问道:“你可听清楚了?真是姓姜的小子害了我儿?”
那名弟子颤巍巍回道:“回…回宗主,紫薇山下几拨探子传回的消息,应是不假。”
突然间,大宗师身上的三品圆领紫袍瞬时高高鼓起,如风荡野。
腰间金鱼袋和后背的长枪,嗡嗡锵鸣。
俄顷,宽敞的正厅霎时传来一声怒吼,如春雷炸响,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而落。
“姜叔夜,不将你挫骨扬灰,难解我心头之恨!”
仇彦仇英两兄弟的死,早就让这位蜀州枪仙恨得牙根儿痒,萌有杀心。
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下手机会。
安阳侯府不仅根基深厚,权倾东夏,更是卧虎藏龙之地。
连隆武皇帝都奈何不了姜家人,西岭雪山和靖安司加一块儿,都无法撼动安阳侯府这座山岳。
光是那个魏老鬼,他这个三品遮天八重境大宗师,都未必是人家对手。
所以对付姓姜的,决不能明着来!
当年不费吹灰之设计弄死姜家大郎姜叔衡,今日也一样能除了这个小畜生。
按捺住雷霆之怒的仇九良,随即陷入了沉思。
潜入青冥动手,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就算买通太虚院的顾重阳这个五品神符师,恐怕也不好使。
听闻姓姜的小子,修为已经迈入五品龙象巅峰,姓顾的也是白给。
况且他断然不会为了身外之物,在青冥乱来。
毕竟上面还有甘道陵和青冥三圣。
为今之计,只能等他下山,才可能有机会下手。
而且,必须是自己这个三品大宗师亲自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最后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证据线索给安阳侯府。
仇九良想罢,沉声问道:“他从梵镜幻泽回来后,有没有下过山?”
方才答话的弟子抱拳道:“没有,不过听说那小子此前除了回神都,还去过东陵渡的方向。”
“东陵渡?”
仇九良滴咕了一句,问道:“东陵渡哪里?”
“探子跟到一家名叫福记客栈后,便没了踪影。”
那段时间,仇大宗师作为靖安司司丞,恰巧被派往蜀州督粮。
不然,早就赶往东陵渡替侄子去报仇了。
仇九良琢磨了一阵,始终搞不懂姜家三郎跑去那里干什么。
东陵渡附近除了一座被荡平的土匪窝子老君山,就是渡口码头和洛水河……
转念一想,远离神都地界动手,岂不是更加方便。
于是吩咐道:“加派人手,一旦发现姓姜的离开紫薇山,速速回禀。”
“是!”
…………
紫薇山,太虚院。
仇无忌成魔后被废去修为的事,一时间传遍了青冥上下。
三院一堂的弟子无不拍掌叫好,大快人心。
道院一间雅致的房间内,面色好了许多的端木瑾手捧瓷碗,听着烟烟讲述事发时的情景。
最后会心一笑,低头喝了口碗里的汤药后,没说一句话。
凌烟烟瞧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噘嘴道:“师姐,你忘了姓仇的色痞子在小东湖,是怎么欺负你的?如今因果报应,他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
端木瑾背靠着床榻,澹澹道:“蚍蜉蝼蚁的生死,与我何干!”
凌烟烟娇笑一声,坐在床沿边儿上,眨着杏圆眼打趣道:“那姜小侯爷呢?他这么巧在现场,难道就是来看热闹的?”
端木瑾赧颜道:“他的心思,谁能猜到!”
凌烟烟呵呵一笑:“明白人装湖涂……谁不知道他姜小侯爷睚眦必报的性子,得罪阎王爷,都别惹他,姓仇的前些日招惹武院的窦青童和温菱,活该他不长眼,也不看看这二位背后是谁!”
徐靖几人谋划的事儿,并没有告诉她。
一来不想烟烟分心,好让她专心照顾端木瑾。
二则,这种颇有些卑劣的手段,让她知道了,谦谦君子的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
端木美人顿了顿,正色道:“我看倒未必,他这么做,绝不仅仅是为给身边人打抱不平,说不定盘算着什么不足外人道的隐秘之事,你别忘了,蜀州西岭雪山已经有两人都命丧他手……”
“师姐,你的意思是,小侯爷和他们仇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恩怨?仇无忌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棋子?”
“有没有恩怨,我不知道,但姜家三郎,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
小东湖石屋中,徐靖三人神色凝重,直勾勾盯着若无其事的姜小侯爷。
有些紧张的窦青童挠头问道:“不说好是混入泻腹的黑豆吗?咋就入魔了呀?2!”
温菱瞪了他一眼,讪笑道:“怎么,怕了?亏你长得五大三粗,遇事学学我二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就算姓仇的一命呜呼又怎么样,活该!”
黑汉子咧嘴道:“哎呀!你说得容易,青冥有青冥的规矩,若是被人查出来是我们几个干的,逐出紫薇山都是轻的!”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徐靖!
“你们看我干嘛?那药丸的确是加的黑豆和芦荟。”
端方君子言罢,冲着小侯爷问道:“说吧!你耍这偷梁换柱的把戏,到底想干什么?”
“哼!没要他命,已经是本郎君宅心仁厚了,这种人,不配留在青冥。”
姜叔夜双手拢进袍袖,心下暗道:“更狠的,还在后边儿呢!”
徐靖摇了摇头,无奈道:“仇无忌是可恨,却也罪不至死,你这又是何必呢?”
继而询问道:“你再想想,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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