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慢,重山难越,不禁心乱如麻。
风行云见玉生烟神思恍惚,觑着时机,陡然出招,一剑斜指。
玉生烟心中虽愁闷,却时刻注意风行云一举一动,玉箫一转,轻巧格避。
风行云平挽剑花,连刺三剑,笑道:“人命呐!贱如蝼蚁,死不足惜。”
玉生烟微愠,道:“那你自身的性命呢?”
言语一出,真气陡泄,心口猛然又是一痛,如遭鞭抽刀绞,登时立足不稳,身法一慢,左臂已被风行云划出一道口子。
风行云一招得逞,昂首笑道:“我自身的性命,自然要贵重得多。”言语稍顿,又道:“玉姑娘,你自身难保,且莫要再顾及旁人了。”一言未了,忽地举剑,作最后一击。
宝剑登时紫芒大盛,低吟微啸,吞吐风云,宛若紫龙出海,有崩山摧屋之势。
玉生烟面色如纸,立足不稳,缓缓拈起玉箫的手竟有些颤抖,一身血衣被剑气鼓荡的舞动起来,宛如暗夜下一枝飘摇欲坠的血色昙花,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顷刻便要香消玉殒。
败局已定吗?
风行云人已随长剑弹出,所有力量、所有信念、所有杀机,皆凝注在这一剑之上,一剑定胜负。
玉生烟心念高度集中,既不闪避,亦不迎击,既不求饶,亦不退让,玉箫却悄然于手心转动起来,绕过剑尖,停于剑身,轻轻一点,只轻轻一点,恰似蜻蜓点水,寻龙点穴,与剑相交。
玉箫与宝剑相击,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紫芒更盛,吞吐着信子,玉箫却黯淡无光,失了颜色。
风行云前一刻犹是骄矜姿态,这一刻却脸色骤变,惊叫一声,持剑的手腕一弯,忽似折断了一般垂下,宝剑光芒消褪,顺手滑下,锒铛一声,有如废铁。
玉生烟勉力支撑,一字一顿,冷冷道:“我要告诉你,人命不是蝼蚁,人命大于天。这一招,是替文昭师姐还的。”
风行云跪倒于地,双目赤红,斜着眼睛,恶狠狠定住玉生烟,额角青筋一根一根暴起,夹杂着涔涔冷汗,右腕无力地悬挂于身侧,因为疼痛而扭曲。
但闻咔啦一声,似是断骨之声,清脆响亮。
风行云痛呼一声,面目抽动,人已抱着手腕跌坐于地。即便是他风行云,亦撑不住这骨节寸寸爆裂之痛。
玉生烟缓缓踏上前一步,玉箫一指,已轻轻点中风行云肩头,道:“这一招,是替萧风哥哥还的。”话音未落,风行云右肩一沉,噼啪一声,肩骨也已爆裂粉碎。
风行云屈着背脊,浑身颤抖,几乎不曾躺倒于地,咬牙恨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玉生烟瞥他一眼,道:“我不是不会心狠手辣,只因还未遇见你这般歹毒心肠的人。自我离了莫愁湖,不论遇何艰难,遭何险境,从未对人用过这元柔术,你们,却是第一个迫我狠下心肠之人。”
风行云猛喘一口气,乜斜着眼,冒着冷汗,道:“元柔术?”
玉生烟微一沉吟,道:“没错,正是元柔术,借力打力,以弱胜强,以柔克刚。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
赵枕琴静坐一旁,见风行云骨节爆碎,劈啪作响,不禁暗自心惊,冷汗直溢,情不自禁握紧五指,心道:她方才借力打琴线,未叫我骨节爆裂,可见已是让我三分了,我这手若是不能弹琴,也算废了。一念及此,这才深觉恐惧,头皮发凉。颤颤巍巍取出袖中短箭,暗自折断。
四面伏兵,闻风而起,忽地一声窜出,或持弓弩、或握渔网、或操血滴子,齐齐往玉生烟身上招呼。
玉生烟带伤在身,骤遭围攻,身陷囹圄,只得护住周身,勉力闪避。
赵枕琴忽地大喝一声,道:“但下狠手,毋需留情,取她双足者,赏六百金;取她双臂者,赏八百金;取双眼者,一千金;取玉生烟项上人头者,一万金。”
众人闻言,士气更盛,勇猛凶悍者,更加无所畏惧,贪生怕死者,亦壮胆上前。登时争喊杀伐之声不断,震天价响,血光冲天。
持渔网之四人,配合照应,心意相通,往来交替之间,已各占屋檐一角,居高临下,将玉生烟围困于垓心,觑准时机,便将那钢丝大网迎头罩下。
持弓弩者,排兵布阵,或四散于屋顶,或将赵、风二人护在身后,登时箭弩齐发,急如星火,直欲置玉生烟于死地。
持血滴子者,遥遥而站,挥动手臂,咯咯作响,只消觑准时机,顷刻动手,便直取玉生烟项上人头。
玉生烟指点玉箫,飞身低掠,穿梭于箭羽流光之间,颇为吃力,加之方才力战赵枕琴、风行云二人,内功已损,气力已竭,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冷眼旁观,那持弓弩者、执血滴子者,皆无足可惧,可恨那持钢丝渔网四人,占尽地势,以逸待劳,若是稍有疏忽大意,被那渔网所捕,那便再无法逃脱。
赵枕琴坐镇一旁,见玉生烟气虚面浮,步法游离,显然已是体力不支,又见众将气势高涨,有条不紊,排兵布阵之法严明,心中甚是宽慰,只坐等玉生烟被擒。正自思索间,忽见玉生烟双手连挥,排开众人,玉箫一指,竟将护住风行云的一干人等纷纷拍倒。玉箫轻点间,屋檐之上,只闻一片噼噼啪啪骨骼爆裂之响,众人神姿怪异,哀嚎痛鸣,不绝于耳。
风行云不妨,骤然失了人群保护,不禁大骇,待要拔剑对敌时,玉生烟已连挥玉箫,栖身进前,玉指一转,已拍向自己右肘、左膝、肋骨、趾骨。风行云眼前一黑,登觉痛不可遏,体内噼里啪啦一阵乱爆,被玉箫点中之处,体骨已节节寸断,如遭雷击车碾。
众人不料玉生烟骤然偷袭风行云,前仆后继,纷纷涌来救援。
赵枕琴袖袍一挥,更是指挥那执渔网之四人,呼喝道:“快呀!将她网住!”
一人稍作迟疑,道:“可……主子还在里头……”
赵枕琴截断他话,怒道:“不要管他,一齐网住。”
玉生烟趁乱闪出,绕过当空渔网,抢占东面屋檐一角,瞬时将那持渔网之人点倒。反手一掌,朝下拍去,登时将那撑屋大柱击碎。抽身一掠,跃向西面屋檐,玉箫一指,又将另一名持渔网者点倒,反手一掌,朝地下拍去,西面撑屋大柱登时粉碎,瓦屑纷飞。
整幢房屋失了大柱支撑,登时摇摇欲坠,吱呀作响。
风行云心思机警,忙喝道:“快拦住她!”
众人不知玉生烟意欲何为,但听吩咐,齐齐上前擒拿,弓弩愈疾,血滴子飞转。玉生烟忽的一声,又闪身到南面屋檐,一指点中持渔网之人,反手一掌,直击那撑屋大柱。整幢别苑,登时嘎嘎作响,飘飘摇摇,几欲散架。木石相磨,瓦砾纷飞,众人立于屋顶,皆是战战兢兢。有胆小者数人,早已率先跳下房顶,径自逃去。
顷刻之间,整片房顶,轰地一声,砰然坍塌,登时扬尘漫天,乱石齐飞,摧枯崩拉,好似遭了地震。
众人始料未及,大惊之中,尽数跌入屋内。赵枕琴虽有伤在身,反应却极快,旋地一声,飞离屋顶,待到漫天扬尘散去时,却早已不见了玉生烟踪影,同时不见的,还有风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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