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旋周旋,万不可中了风行云诡计,让他先发制人,抢占先机,牵着鼻子走。
风行云一面玩转玉扳指,一面道:“我放他们两走,你留下。两个换一个,很划算,如何?”
玉生烟含笑不语,一言不发。
风行云见玉生烟沉吟不语,又道:“如若不然,我放你走,他们两仍旧留下,今日闯洲之事一笔勾销,如何?”
风行云料定玉生烟不会抛下赵氏兄妹,是以不怕她独自逃跑。他有这种自信,自信中还有些得意,寒风了解他心意,也配合着他心情,将他一身紫袍吹的猎猎飘舞,意气风发。
玉生烟笑道:“如此最好,那便我去了。”当即转身,飘然掠起,头也不回。
风行云猝不及防,忙不迭闪身追上,一个箭步,横身拦在玉生烟身前,镇定了心绪,笑道:“好姑娘,凡事可商量,那你要如何?”心中却不禁暗骂:该!中了她的套儿了。
风行云在美色面前有些失神,反应缓慢,人也迟钝了,吃这一堑,又立马恢复常态,一如往常,邪戾乖僻,难以捉摸,当即凝神对敌,不再顽笑。
玉生烟扳回一成,知道有了回旋的余地,既有了回旋了余地,便多了一分胜算,便笑道:“我先问你,赵先生兄妹二人为何会在洲上,形同软禁。”
风行云知她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却偏偏不说,漫不经心望着脚下红梅,道:“嗯,你可以问,但我也可以不回答。”
玉生烟道:“你可以不回答,但他们两我一定要带走。”
风行云冷笑一声,瞥一眼赵枕琴兄妹二人,道:“他们两你是一定带不走的,一个瞎子,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服了化功散,功力尽失,尽是累赘,焉能敌得过我手下八百良将。”心中却道:你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纵是天纵奇才,也不过两成胜算,到时候还不是要落入我手心。
玉生烟顺着风行云话头,说道:“你既有八百良将,却用来对付我们三人,未免胜之不武,叫人笑话。”
风行云心知玉生烟激自己,不惊不怒,双手一阖,反倒缓缓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撤了底下的人,你若过了我这关,我便放那两个废物走。”心中暗忖:橘子洲中暗哨密布,罗网周全,方圆三十里内绝无无往来船只,我又有死忠将八百余人,不怕你逃到哪里去,我不妨陪你玩玩,这样也多些兴味。猫儿吃老鼠之前尚要玩弄一阵,何况你是个大美人。
玉生烟亦不拖泥带水,当即笑道:“好!那你便叫你的人撤了罢。”
风行云双目微微一眯,笑道:“好厉害的丫头,你倒爽脆利落。”手一挥,高声对底下人发号施令:“你们听着,将手中兵刃放下,退到十里开外,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上前。”
底下乌鸦鸦一片人骚动片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才齐声答应:“是!”
风行云满意一笑,转过头来,对玉生烟道:“这下你可放心……”一言未了,一只短箭“嗖”的从耳畔飞过,直射玉生烟心口。风行云眼中寒光陡现,一探手,将短箭抓入手中,猛地折成两断,回头厉声喝道:“谁?”
这一个字穿金裂石,不怒自威,让人不寒而栗。
一人闻声,忙拖衣带袖跪着爬上前来,颤颤巍巍道:“主子,短箭上了镗,弓弩不听使唤,自己弹出来的,不关属下的事呀。”
“你作死吗?”风行云一声断喝,已然动了杀机,一挥袖,手中两截短箭已齐齐掷出,直射向那人胸膛。
那人惨呼一声,状如杀猪,可这叫声却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怕,待他再睁开眼时,只觉一阵晕眩,眼前一段白绫穿梭如飞,那两只短箭却不知如何被卷入了玉生烟袖中,恍恍惚惚间,但见玉生烟手腕一抖,长绫忽的转了一个弯,灵活若飞,而那两截短箭,此时已赫赫然插到一株梅花树上。任是傻子也知道,是玉生烟救了他,而片刻之前,他却在想着如何杀玉生烟,风水轮流转。
但闻玉生烟说道:“这是你我二人之事,不能累及无辜。”
风行云习惯性转动玉扳指,笑道:“人命本就如草芥,更何况是他们这等默默无名之辈,根本不名一文,死何足惜。”
玉生烟心中默默念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众必叛之。”只是这句话却未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旁人再三提点劝诫,始终比不上自己亲身体会。再如何耳提面命、善心忠告,也不及自己实实在在栽一个跟斗来的作用大,吃一堑,长一智。
此时,一干人等也已退尽,整片梅林,悄然无声,只剩下玉生烟、风行云、赵枕琴、赵浅黛四人。
寒风萧瑟,天地肃杀。
风行云漫不经心笑了笑,道:“你我就要一直立于这梅梢上说话吗?”
他想下地,玉生烟偏偏不如他心意,极目远望,笑道:“就在这儿说话挺好的,站得高,望得远。”
风行云亦不介意,因为谁也不会拒绝美人的要求,更何况他是采花蜂,但听他道:“现在我的人都已撤下了,玉姑娘你可以以庐山真面目示人了罢?”说道“玉姑娘”三个字时,却故意放高了音调。
玉生烟始终记着自己的目的乃是救赵枕琴、赵浅黛二人,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是何庐山真面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你答应了我,我若是能过了你这关,你便放赵先生兄妹二人走。”
风行云微微一点头,笑道:“没错!”
玉生烟灵光一现,笑道:“依你之见,我若是胜了你,你便放人?”
风行云道:“你愿意这样也行,只是……”
玉生烟道:“只是,我若过不了你这关,你待如何?”
玉生烟清楚,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风行云听玉生烟主动把话挑明,不禁满意一笑,拊掌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若输了,我还是放他们二人走……”
玉生烟并不讶异,她知道,话里还有后文。
风行云顿了顿,果然又接道:“不过,你却要留下来。”
玉生烟这才笑道:“好!”不等风行云接话抢占先机,继而又道:“不过,光是干巴巴的比试无甚趣味,须得想点好玩儿的?”
风行云道:“依你之见,如何为妙?”
玉生烟眉眼含笑,灵机一动,进而道:“你我二人且在这梅树上比试,谁脚尖先着地,谁便算赢,如何?”
风行云不知玉生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笑道:“如此甚好,自古以来,武林中人早有攀树比武的先例,只不过,前人比武,皆是谁先着地,谁便算输。你倒新奇有趣,谁先脚尖落地,谁便算赢,妙哉!妙哉!”
玉生烟向赵枕琴点头一笑,道:“赵先生,你在一旁观看,也好做个公证。”
赵枕琴一手牵着弱妹,心里清楚,树梢比武,若是要比谁先着地,实则更考验习武之人的身手与智谋,只得苦笑着答道:“你们且安心比试,我自做个铁面无私的公证就是了。”
赵浅黛此时胆子略大些了,不像先时那样害怕,缓缓从赵枕琴身后挪出身子,小声怯怯道:“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说这句话时,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却在摸索赵枕琴的方向,仿佛要征求哥哥许可。
赵枕琴轻轻拍了拍赵浅黛手背,温颜道:“你说。”
赵浅黛这才释然,腼腆笑对玉生烟、风行云二人道:“我且捡个小石头,以投石为讯号,石子落地,便开始比试,这样岂不更好,公正严谨,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说着,当即俯下身来,摸到一颗小石头。
赵枕琴会心一笑,不禁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满意,不想妹妹平日胆怯温顺,倒也有这蕙质兰心、心细如发的时候,也不愧为华山派掌门之女了。
玉生烟、风行云二人欣然同意,相互道了声:“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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