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山回路转不见君

不回川中了，当可在此分道扬镳。”

    玉生烟风仪玉立，一袭白衣在凛凛寒风中飘飞翻舞，发间的束发丝带时而掠过脸庞，在茫茫荒野映衬下，凄美孤独，清绝超尘，忽而有一种冷若冰霜的错觉。

    萧风猛然听到这句话，如闻焦雷，心中咯噔一声，怅惘不禁，当即停下脚步，转头道：“小玉儿，你不与我们一同走了？”

    玉生烟放眼四望，顾盼流转，笑道：“我无甚大事，意欲一路前往京师，沿途看看风土人情、世风世貌……”迎着冷风，沉吟半晌，忽将一双盈如秋水的眸子凝住萧风，这才切入正题，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风哥哥，我们就此别过罢。”

    萧风心绪怅然，恋恋不舍，郁结片刻，随即释然，暗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聚散终有定，不可强求，心中虽阴云漫天，随即还是率性一笑，道：“如此也好，四处游历，逍遥快活，只是你万万要保重！”

    李浪亦凑过脸来，叫道：“与我们一同上武当山瞧瞧去吧，山上虽冷清，那景致可壮观着呢，你一个小姑娘家，路上多寂寞无聊，倒不如与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也有个伴儿。”

    萧风听李浪出言挽留，心中一动，瞬时望向玉生烟，只盼她亦能同行。

    玉生烟听李浪热情相邀，嫣然一笑，道：“李浪，多谢你好意，我意已决，即刻便要走了。你无需担心，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定来武当山上会你。”

    萧风听此言语，忽一低眉，但觉空空落落，思潮纷繁，无法排遣。

    李浪却哈哈大笑几声，道：“不过那时你得带上肥鸡美酒，否则我可不依。”话毕，便举起一只粗厚手掌来。

    玉生烟亦昂首笑道：“好，来日，我定带上肥鸡美酒，亲上武当山，与李浪兄开怀畅饮三日。”说完，伸出手掌，往李浪手掌上一击，两人立于猎猎寒风中，意气风发，相视而笑。

    萧风忽而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我怎就没有这样好的福分呢？不能与美把酒浅酌。”

    玉生烟笑道：“萧风哥哥，自然也少不了你那一份儿，我怎的能落了你呢？”

    两人说笑一阵，心中却凄惶，不忍分别，萧风忽而正正经经说道：“小玉儿，你孤身一人，着实不能令人放心，好在如今你武功恢复如初，自是无人敢欺侮于你。这世上良善之辈虽多，但人心险诈，不得不防，还需多留心。”话锋一转，离情别绪涌上心头，沉吟道：“此次一别，山高水远，前路茫茫，不知要到几时才能相见。只要想到你萧风哥哥时，随时便可上武当山，与我小酌几杯淡酒，幕天席地，青山浮云皆可下酒，萧风随时奉陪。”

    玉生烟心中感动，虽然寒气彻骨，冬风刮面，心中却泛起一股暖意，两人相对而立，凝视良久。玉生烟潇洒率性，来如流水逝如风，不做依依惜别之态，亦无泪眼婆娑之情，再无累赘之词，只望了萧风、李浪一眼，便道：“萧风哥哥，我去也。”忽一转身，飘然而去。

    萧风望见玉生烟衣袂飘扬，渐行渐远，在漫漫荒原中显得孤独而冷落，寂寥又凄清，不忍再看，极目遥遥眺望远方，黑云摧枯树，衰草起昏鸦，萧条荒疏，寒风呜咽，几十里之内，便只有玉生烟孤零零一条人影。萧风怔怔望着玉生烟转入山头，直到不见了她人影，这才转身，长叹一声，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且说玉生烟转过山头，并未走远，便又驻足停下脚步，仰首一望，远远瞧见一座高山屹立于西南方，崔巍嶙峋，高耸入云，山上草木皆枯，已是一座荒山了。心里想着：兴许到了山顶，还能望见萧风哥哥，目送他一程。如此想来，身形一掠，凌空展袖，如飞鸟般跃上山顶，飘逸轻灵，不费吹灰之力。

    山顶风狂，卷起漫天落叶，好似末世，玉生烟临立于荒山之巅，在风中摇摇曳曳，发丝凌乱，极目望去，但见大地苍苍，薄暮茫茫，萧风一行人策马扬鞭，在夕照中只留下一个昏黄的小小背影。玉生烟心头一震，忽觉萧疏荒凉，苍茫落寞，一种说不清的心绪涌上心头，从今往后，便要独自一人了。

    萧风的人马早已离开玉生烟视线，只留下一道烟尘，他一定不知道，洒脱如她，不肯当面惜别，一转身，却在荒山之上目送他远去。

    玉生烟双目凄迷，环顾四周，但见老树之上，枯叶压枝，飘飘零零，遥遥欲坠，面上不禁微微泛起一丝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抵足收腰，沉肩拢膝，双袖一甩，一丈白绫倏尔从袖中飞出，登时卷起满树簌簌飘动的枯叶，宛若狂风卷落叶，广袖舞雪花。

    玉生烟运起内力，白练飞舞，一收一送，登时将袖起的落叶送下远山，枯叶翩翩纤纤，飘飘扬扬，仿佛放飞了千万只枯叶蝶。落叶顺风朝萧风远走方向飘然飞去，弥天漫地，蔚为壮观。

    玉生烟喃喃道：“落叶呀，你替我送萧风哥哥一程罢。”

    玉生烟迎着冷凛凛的寒风，临立于荒山顶峰，回身而往，览山河，阅莽荒，但见云贵险、乌蒙雄，天地人间，尽在眼中。不禁自问：我该何去何从？

    说去京师，也是随口无心，既如此，倒不如且行且看。

    此时，天色苍茫，暮霭沉沉，天空中却忽而飘起了雪花，一层一层的从云中飘落，远远望去，好似梨花飞舞。

    这乃是康熙六年的初雪。

    漫天飞舞的场景，总是能惹人心生感慨，不管飞舞的是雪花，还是落叶。

    玉生烟迎着飞雪，任由飘雪拂面而过，自由自在，不由感慨：又是一年冬天了。伸出小手，接住一片鹅毛雪花，欣喜不尽，喜的是，大雪飞扬，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忽而低眉，却又轻叹了一口气，叹的却是，这样好的景致，却只能独自欣赏，要是萧风哥哥也能看见就好了。这正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玉生烟恋恋不舍，思绪郁结，辗转几座荒山，悄悄跟随，目送萧风的人马回川，默默跟随了十余里路，这才恋恋不舍折回。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与萧风、李浪等人分手之后，玉生烟孤身往北而行，一路走走停停，自由自在，倒也逍遥。天气渐寒，白昼渐短，玉生烟买了一件白狐皮轻裘，一匹枣红马，戴上遮面斗笠，且游且行。

    两只白雕时不时盘旋于苍穹，跟随玉生烟，有时却是十几日也不见踪影，玉生烟也随雕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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