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三个驾马人却进来了一人,将她猛地拉回马车内,捂住了她的嘴。
马车依旧在颠簸中前行。
蓦然,马车顶上生生□□一把长刀,长刀直直刺进看守着窦归荑那人的肩膀,策马于两侧的二人见势,分出一人越至车顶。
窦归荑伸出头,却看到了满身泥泞血污的熟悉身影。
“别……怕……”邓骘脸一片青肿,说话含糊里,又啐了一口血沫,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错愕的眼神,却对着窗口处伸出头的窦归荑说道,“我会……带……你走……”
窦归荑却看到,他的侧腹插着一把短刀甚至还未能拔出,整个右臂的衣物都被撕扯破损,而右臂上的伤痕斑驳带血。
她的眼泪一瞬间便落了下来。
两人缠斗之下,他不慎被踢翻在马车顶,半个身子都在车外,手却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脚踝。那人另一只脚用力地踢他的脸,踢了两下后却还不见他撒手。
窦归荑只能看到他悬着的半个身子,听到那踢在身上的闷声,瞬间哽咽得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那人高举起刀的时候,窦归荑猛地往前冲去,用力地一撞,惊得驾马之人一个激灵,马车猛地一晃,邓骘终究没能抓住,重重地跌下了马车,躲过那致命的一刺。
马车速度太快,落地后的他接连在地上滚了十来米,烟尘顿起。
窦归荑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却看到烟尘中的人,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了两步,又无力地跌下。
继而又挣扎爬起。
“别追了……阿骘……别追了!”她大喊,泪水一颗颗滚下,却见那身影丝毫未停,眼看着,又要追至窗边。
左右策马的两人听到脚步声又是惊愕地对视一眼,恍若不可置信般回过头,果真看到他眼看着又要追上。
“我……会带你……走……”邓骘含糊不清地喊道,“谁……谁也不能……带走你!”
“我不用你带走我,别追了,我知道……”
“丫头……我带你……走……离开雒阳城……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人,会再伤……伤害你……”
窦归荑再也忍不住,捂住了满是酸涩口鼻,泪水将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
她听到前面人似是有动静,可是如今的邓骘,怎么可能还能再与人厮杀。
他会没命的。
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猛地咬紧了牙,带着哭腔怒吼道:“谁要跟你走!我又不喜欢你……谁要你带我走……”
邓骘一愣,转而竟似是笑了一声一般,道:“我……管你,你愿不愿意……我都……带定你了……”
咚——
窦归荑仿佛还想说什么,被一下劈在后颈,瞬间整个人晕了过去。马车内的人将她拽回后,撕扯下身上的布帛,缠绕住受伤的肩膀,恶狠狠地瞪向窗外的那个疯子。
却不曾想,竟是被他如同疯了一般的狂吼震慑。
邓骘脚程愈加快,手中紧紧地握着刀,看到窦归荑晕死着被拖回马车窗,赤红的眼紧紧地盯着马车,道:“混……账东西,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无奈,原先策马的两人都跃下了马背。
陆续斩杀了王府里的拔尖杀手八人……
这个人,简直就是地狱浴火而来的鬼神。
两人此时此刻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后,飞身向邓骘掠去。而马车上驾马之人,见前路顺畅,便也迅速起身而立回顾望之,拉弓引弦一气呵成,三箭齐发飞射而去。
三箭中竟有一箭射中,穿透了邓骘的手臂,借着他难使力的瞬间,两人见势合力一踢,他的身体高高悬起。
在空中的他,看着马车在官道上愈加远去,那渐小的马蹄声,一声一声,犹如火烙,印在心口。
不……不……
我要带你走……
我们,我们离开雒阳城,再也不回来。你借阿绥之手传讯于我,道出的亦是我毕生的夙愿——等我此战退羌人而归时,归还兵权,带你离开。斩断雒阳城给的一切羁绊,远离雒阳城的所有争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似是有泪散在空中。
身体重重跌落下,滚到一侧林中的一个坡隘,头撞上一块巨石,而一根尖锐的断木,穿透他的胸口。
胸口喷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
颤抖地伸出手,触摸着鲜红的断木,咬紧了牙。
坡上两人,见势便也不再追赶。飞身离开。
邓骘听着远去的车轮声,直到再也听不见,而浑身开始麻木,手脚开始没了知觉。
“刘……肇……”
黎明前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下,他的声音虽说微弱,却清晰可闻。
鼻腔内满是腥气,他无知觉的手,却能攥紧城拳。
一点点起身,穿胸而过的断木与皮肉内脏摩擦的声音,令人胆寒。他咬紧了牙,一点点地,将身躯往前。
嗤——
断木完全从身体扯出的刹那,血更是止不住地喷涌而出,他用力地捂住了伤口,眼前却一黑,无力地跌倒而下。
手撑着地面,鲜血从指缝间不断下流。
“刘……肇!!!”
林间惊起几只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