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贞站在窗下,脸上是空泛的,并无情绪,也无悲苦,更无怨憎,只那么静静站着,听着,而后仰头看着空中月亮,月华的光晕罩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孔模糊起来,棱角被镀上一层柔光,全然一片皎洁安宁,却又冷寂而苍凉。门“吱”的一声,开了。门后依斐走出来,站在门槛处,转过脸,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在幽渺的光中亮着,向着对面,怔然相望。视线相撞,仿佛缀满植被的古老岩层发生裂变,地表之下有暗流涌动,尘埃与泥土震颤着挥洒,暗流破土而出,霎时遮天蔽日席卷而来,玄贞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依斐走过去了。
他的脚下是无声的,却又像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步都仿佛要在地上留下脚印,那脚印一步又一步,由远及近,由浅至深,缓慢却有力的倾轧过去,仿佛要踩在玄贞心上,仿佛要将她现有的世界碾碎。玄贞颤的更厉害了。终于在她面前站定,依斐望着她的眼,安静下来。仿佛狂风暴雨的席卷,摧枯拉朽之势,却又在这人面前,收起一切凌厉与可能的摧折。只是站着,安安静静,默然相望,将他守护在眼前。玄贞闭了闭眼,再睁开,低声问:“你是谁?”“妖。”他答。“何名?”他又问。“依斐。”“我是谁?”依斐微微垂下眼,反问一句:“你想成为谁?”“玄贞。”她睁大了眼,沉静又坚定:“我是玄贞。”依斐认真看着他,而后颔首,“你是玄贞。”是玄贞。依斐说。
玄贞站在原地,有风从身后刮起,满头乌发凌乱的飘摇起来,逆行而袭,遮了她的脸。有手臂伸出,漆黑的宽袍大袖,将衣衫单薄的玄贞揽进怀里。风声骤停,寒气消散,宽大袍袖如布帐如铁墙,绝了外界风飘雨摇,只留淡淡草木清香,安宁世界。
身体甫一被拥抱,玄贞便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脑中虽无厌恶,身体却潜意识的记录了依斐曾在无数夜晚给她的伤害与耻辱。
她不受控制的僵持在原地,硬生生戳在那里,像一根绷的笔直的刺,刺他人,也刺自己。依斐的手臂明显的滞了一下,而后更紧的将她拥进怀里。
玄贞还是一动不动的,像是失去了反抗或走开的能力,依斐抚着她的后颈,让她偎在自己肩头,手又回到原地,箍着她的腰身,压着她的后背。用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将人安置在自己身前,最后,这个姿势凝固下来,再也没有动过分毫。
便是这样一个让光阴都凝滞的拥抱,玄贞僵硬的肌肉略微活泛了些,在他怀里的肢体有了软化的迹象,待整个身体都放松过后,玄贞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于是依斐动了,他轻侧过脸,凉薄的唇在她的脸颊上一掠而过,与其说是亲吻,不若说那是微风拂过花朵。
玄贞眨了眨眼,却觉得这样的碰触似幻似真,甚至无从分辨究竟有没有存在过,望着依斐,眼里有了些懵懂。
像是要证实什么似地,依斐又亲过去,仍旧是嘴唇轻擦而过,而后立即收回,谨慎的望着她。玄贞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那谨慎审视的视线里,身体往后躲了躲,似乎是退却,腰却被箍的死紧,无处可退,只能向后仰起。
依斐往前倾一分,她便往后仰去两分,那身雪白中衣连缀着延绵的月光,后仰的胸膛与被迫固定的腰肢都伸展出一道月华淋漓的美妙弧度,这幕景象在依斐眼底,无比的朗润生动,每一寸甚至风中扬起的发丝都在鲜活跳动。
依斐说:“玄贞。”
玄贞仰望着上方的人,呼吸都凌乱了,闻他唤自己,却做不出任何回应来,只是那样看着,望着,凝视着对方微亮又深邃的眼。
依斐倾着身,稳稳的揽着她的腰,很认真甚至严肃的说:“玄贞,你要摔了。”
玄贞猛地回过神,一扭头才发现自己离地面不过咫尺,连忙使了腰力要起来,却被依斐压着。玄贞突地红了脸,抬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死死掐住,沉着嗓子道:“你故意的!”
依斐不否认,也不承认,眼底笑意闪过,被玄贞眼明手快逮个正着。玄贞掐着他的肩,奋力站起,而后通红着脸瞪他,依斐被瞪着,也是一番老神在在。
玄贞想半天也没想出法子来制他,呆了半天,掉头就走。走了几步,猛地顿下来,也不折身,便在那清明月色下弧度很大的抬起手腕,擦拭着自己刚刚被亲过的脸,一下,两下,三下,动作幅度拉的让身后人显而易见他在做什么,三下擦完,继续往前,转过院门,雪白身影消失在门外。依斐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人影已消失的小路,望了好一会才转过身,仿佛喃喃自语的冲躲在屋里看戏的慕容唠叨一句:“她这一世,怎么这么坏。”
慕容斐连忙垂下头认真端详自己脚尖,免得笑声溜出来,憋了好一阵才低低道:“您也好不到哪里去。”
依斐“哦”了一声,就不见了。
玄贞通红着脸,也不知被捉弄的气的还是怎的,匆匆回到寝殿,刚推开房门,便觉得屋中有人,微愣过后问道:“是哥哥?”
话一落音,就有人亮了火捻子,身姿移到桌前,燃亮了案上灯烛,而后折过身,远远看着她行了礼,低唤一声:“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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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节愉快~明天开始更《梨花落》~~yeah,梨花落的故事,大改之后,支离破碎,哎,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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