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斐紧握着那匕首,锐利锋口嵌入掌心,深可入骨。慕容注意到了,连忙施法,将那刀刃夺了过来,又小心捧了那鲜血淋漓的手,想让那道创口愈合。
眼前孩子低着眉眼,早已无了先前蓬发的怒气,神情是温顺谦恭的,带着关切。依斐望着,最终抽回手来,像是答复般道:“往后我不迫她就是。”
慕容愣了愣,听明白过后抿起唇,露出一道笑来,旋即又带着几丝悲痛低声道:“娘也活不了多少年,来世的事谁都管不了,不若就陪着她罢,将来如何,谁又知道呢?”
依斐缄默片刻,看了眼那黑暗处的草丛,道:“你回她房门口吧。”
慕容斐应了声,很快原路返回了,却是从另一条小道,绕了回去。玄贞蹲在原地,一直也不曾再听见他们说什么,等了好一会,意兴阑珊,就要走。却被人拦在半路。
玄贞说:“你……”
依斐看了看她,披头散发,身上也不知沾了多少草叶,脸上还蹭了些泥土,着实狼狈,心里叹了一声,抬手将那些脏污都抹了,在月下望着他警戒又起的眼,道:“湿气太重,回去吧。”
玄贞不答话,只看着他,好一会,才道:“那是你儿子?”
她这么问,依斐却也没有理他,那哪里是他儿子,明明是眼前这人的儿子。那一生,她非要收留孩子,宠着护着自己也没办法。
现下却翻脸不认帐了。
依斐根本就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他哪里像我?”明明更像你。玄贞端详着他的眉眼,确实……并无相像之处,只是不信他的说辞,哼了一声作罢。话不投机半句多,玄贞转身就要走。却被伊斐拉住了肩头,玄贞又瞪着眼转回来,那人却不知将什么,从她手上取下来。
玄贞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脸上一白,待发现他给自己的镯子取走了。
“你不觉着,这碍着你的事情?”
玄贞看着空空荡荡的手腕,竟然觉得那本就是自己的。
依斐嘴角笑了笑:“竟然觉得是你自己的,还给你就是。”
手腕间又多了镯子。
玄贞自然知道是被他耍了,正常人只要是手腕间有什么东西,日子久了自然会习惯,可是依斐的笑容偏偏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就走,知道摔不烂,砸不烂,只能戴着。
玄贞回去,看也不看门口的慕容斐,一转眼就仰倒在榻上,被气得半死,暗骂一句混账,又爬起来,扯了床上被子枕头,齐齐堆在地上,然后点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说来也怪,那帐中明火浓烟,硬是没有飘出去一点,俱悉自行消散了。
望着那冲天火光仿佛被压缩成小小一团,玄贞骤然而生一种沮丧,这种逆行之事她做不到,她只是凡人一个,很多事都无法做到。譬如眼前怪异景象,本该惹起行宫中喧哗,现在却无声无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自己。
这些火,这些烟,包括玄贞本人,宛如置身在另一个玄妙空间,令人遏不住的想问:我是谁?心里这样的混沌着,又有一道声音窜出来,在脑海中悠悠荡荡,仿佛回答:是玄贞。
是玄贞。玄贞颓然坐在地上,在短暂的迷惘过后重新挺起腰来,洗漱过后,上床就寝。一夜无梦。好像就一直没有睡好好梦,玄贞找了些别的事来做,比如面对一直不肯面对的东西——前世。
三十岁的人,开始循着线索寻觅自己飘渺的前世,玄贞想一想就觉得可笑,不信神佛的活了二十年,眼见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开始钻研自己前世了,这话无论说给谁听,怕事都要让人笑掉大牙。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玄贞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从何处入手,她心里早已有了盘算,问那妖怪是不可能的,她与他照旧无话可说,况且这一个月,那妖物也不再来了。
天随子是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愿意说,玄贞还在软禁中,唯一剩下的线索,只剩胡弗。那就从胡弗开始吧。
玄贞盘算好了,不准备打草惊蛇,可是和人随意聊天还是无妨的。
------题外话------
我拖拖拉拉更了这么久,也是因为我翻来覆去改改改。之前写的玄贞本是家伎出身,比较惨烈,比较心狠,但是我还是改成这样,女官出身,然后清清白白的,哎,我实在是不忍心虐得太惨。三月到了,估计这卷会到百章,然后开始梨花落的修改部分上传~梨花落也是蛮惨的故事,没错,虐文无爽,就是本宝宝的风格。凤啸九渊里面,我一定要爽到炸裂为止!笑忘真的太压抑了,太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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