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一个多月过去了。山中花草凋敝,溪边湿地结了冰霜,踩上去硬硬的,发出的声音刺耳,像是冻住的生命被外力猛然撕裂。秋天到了,依斐还未回来。这时间过的极快,快到一眨眼,似乎是为了惩罚她将时间过的如此快速,她的时间彻底凝固下来。不再移动分毫。
屋中炭火燃的旺盛,她却倚在敞开的窗边,目光飘远。屋内的炭火暖不了她分毫,自内到外的冰寒让他同这个温暖的小屋与世隔绝,仿佛分离在两个世界。
依斐还没回来。
她在山中安静的等,时间就凝固在得知依斐消失的那一瞬。不悲不喜。天随子眼看着她一天一天,毫无端由的消瘦下去,越来越单薄的身体裹在狐裘大氅里,逐渐失了轮廓,最后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肚子渐渐显出来,即便如此,已久瘦弱地仿佛随时可以和外面的雪花一起飘走。却仿佛入定了般,对周边的事失去了一切兴趣。
连她说话都不再理会。坐在窗边一日日的消瘦、苍白、淡薄,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东西牵引着,让她整个生命都因此而执拗的维持这样一个姿势。
依斐还没回来。
淑清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忽而飘远,忽而落近,终将整个世界漆成了苍白。山下的亲人们一一来过山庄,后来是惹事生非的人来了,她一开始也是不理。
她吃的下饭,喝的下汤,连就寝时间都从不推迟,丫鬟们推着她去床边,她便自己扶着床沿挪上去,乖乖躺下,合上眼睑。只是瘦,越来越瘦。郎中给她把脉,虚弱一如往年,并无不同。补药安胎药也是照着往年的方子一剂一剂的开,一碗一碗的熬,淑清也在监督下一口一口的喝,喝完将碗交过去,又重新凝视着窗外,丝毫不动。最近一次沐浴,淑清泡在浴桶里也曾打量自己,突出的肋骨自己摸上去都觉硌手,那些汤汤水水,补药参汤,都经了她的咽喉,却从她胸腔的缺口处,悄悄溜走了。依斐还没回来。
天随子后来也问过依斐,何以走的时候,原因都不细说?
依斐开始不愿答。
直至有次喝酒,便自顾自说了出来。
既然淑清那时候帮着自己渡劫——送些小东西,帮些小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也是凡人界的礼节。后来两人又有了春风一渡,合体之欢,依斐行事上总是顾着些她的。
如今那人眼睛好了,双脚能行,又即将入宫,过往自该抹消了,那红尘俗世的生活,才是慕容淑清该过的日子。
一个官家小姐应该走的路。与自己这段孽缘,合该消解。
他也不必因为这人与自己有过亲热,再依允她什么,如此离开,就可以彻底不相往来了。
与慕容淑清不相往来,起初依斐没有丝毫惋惜或不舍。
在第一回救了慕容淑清的时候,这就是他的打算。
却没想到慕容淑清起了别样心思,要与他厮缠。
要引他知情欲,要让他入红尘。
要向死而生。
凡人终归贪欲太重,却不知道妖的一生太长,修仙后更是漫长,漫长的生命里,依斐已经看了太多悲欢离合,早已对红尘之事无动于衷。
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眼旁观的姿势,没有丝毫想要参与的念头。但慕容淑清提出要建立这段关系,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过——人妖殊途。有言在先,慕容淑清仍然锲而不舍,那就接受了无妨。
反正他是修炼千年的妖,有足够的耐性和时间,在建立了“以身相许”的肉欲关系后,他只需静等慕容淑清自己不耐烦的解除这段关系就可以。
依斐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心如磐石,从未动摇。而后并没有等多久,事实上若仔细推敲,那几次春风一度过后,慕容淑清就下了山,本以为是打算决裂了,却不料,早已决定一世相随。
如不是天随子插一杠,他也不会一不小心受了慕容淑清的恩惠,虽然是他从来没说,那降妖剑对他毫无用处,却到底是淑清抢占先机把事情做出来了。这恩他只能受。友好的关系,也就维持了下去。只是从头至尾,他都立在局外,冷眼旁观。
偏偏她,就是不肯放手,自己冷也冷不得了。却犯了最大的错。这些日子两人虽相隔不远,却谁也没提出来要见上一面,近几日干脆连话也不说了。这关系,也到了彻底抹消的时候了。
漫长一生,何以能受,于是彻底狠心绝念,要走了。
下山去降魔,依斐答应了就立即起程,并没有想到还要嘱咐那个人等他,确实没想过。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慕容淑清不再是山中那个孤零零等他作伴的人,而是前程在畔,即将为后,家人团聚,俗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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