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阅奏章的玄贞脑海中总是回想着那一句:
“我想你了。”
此时的玄贞虽然略略平复,但还是惊怒交加,根本无从体会这四个字背后,那寻觅数十年如一日的辗转挣扎,日复一日踏在寻找途中灵魂骨血的抵死纠结。明知不该来,还是来了,明知不该找,还是找了。明知会失望,还是抱有希望了。
她这一世是玄贞,饮了孟婆汤,踏了奈何桥,重归轮回,再无慕容淑清。
便是再想的清楚,看的明白,依斐在那个音容笑貌一模一样的玄贞面前,望着她满脸笑意地卧在另一个男人身侧,心生酸涩。
他想过很多回再次重逢的场景,想象了无数种可能的境况,多少次去想最好的一种,多少次去回避最差的那种,偏偏真的就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种。
明明没有刀锋,却还是有切肤之痛。知道轮回就是另一个人,他还是来了。
知道很可能自己会难受,他还是来了。
知道不该这样在玄贞的崭新人生前落下这一笔,依斐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他已经做了。隐去形貌站在屏风旁看着那人坐在浴池里,咬着牙搓着身上皮肉,搓的鲜血淋漓时。
依斐闭上了眼。
玄贞仍在浴池里,身上已是一片紫红,能搓的到的地方她都用力擦洗过,破皮之后的血肉浸在热水里更是刺痛,每一个毛孔都沉浸在火辣辣的痛感里。她却仿佛丝毫不觉,眼底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在自己身上狠狠擦洗。
若是能洗的掉前一夜的屈辱,既是剥皮剔骨她也愿意。
可她亦明白,这是洗不掉的。那人在身体里出入过,就像那些让她恶心的男人一样。
洗多少遍,都没用。
玄贞第二次从浴池里出来。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恨意是她这年从未经历过的事,在明宪之后,谁不能让她如此有恨意。猛地起身,玄贞抓过衣物套上,看着镜中那人苍白的脸,仔细束发,穿戴好睡去。
不知她身后有一人,一直在静静看着,看着她在桶里洗涮时的愤恨,看着她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被强的行迹,这样的性子,宛若那世的淑清。
从不低头,更不折腰。除了对他。
只不过,这一世,怕是要反过来。
次日,玄贞要女官去通知明宪身边的道士来谈经论道。
她在庭院中喝茶,想着昨天的事情。
明宪体弱,身边常有道士,况且九五之尊,召集道士之流,不在话下。
她这是要降妖除魔了。
天随子前来通知他,却见他淡然处之,于是不再多话。
自知,不该多此一举。依斐没有抬头,而是去了玄贞书房,坐在她常坐的那张椅上,望着案牍。几份奏章,一些不曾写过一字的白纸,还有些收拢在边角处的卷轴。
依斐展开来看,是玄贞做的批注,字字都是刚猛凌厉,毫无上一世的娟秀,朱红色的毛笔还未干,带着血一样的颜色刺目尽心。
依斐的指腹毛笔末端的轻轻摩挲,宛若爱抚恋人脸颊。触手,仍是凉。
依斐想,你终是要除我了。
前世你错过后位,今生不再错过,但母仪天下也不过是这浩渺天地间的一粒小小尘埃。除他的人,怎么也轮不上她。
他是依斐,不是狐女,便是死,也要自己心甘情愿才行,被人乱棍打死,那不会是他的结局。
依斐收回手,施法现了身形,坐在椅上,安然等待。等着看那人如何失望与不甘。就像自己一样。女官们匆匆而去,又匆匆赶回,带着满身不适,与一群道士同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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