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满脸富态的少年看来是这些人中最为敏感的,果然胖子都有一颗敏感的心,名字也很符合他的性格,楚忆情。
姜玉看了一眼洛娘,那是一种“对不起,你打我吧”这么一种心态,而后终是只说了一句:“你们无需知道,我答应你,献出我的血泪和魂魄,姑娘,开始吧。”
我主人的同伴带着一脸意犹未尽的感情,出了门,洛娘也被几个侍女带了下去,走之前,洛娘求我主人,那纤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万一有不测,请姑娘一定要保住他,若是保不住,就把我,一并带走吧。”
我想我又不是勾魂夜叉,我带走他俩干啥啊。
主人郑重的点点头,将洛娘送出去,按我要求,将血泪滴入画中,我便借着他的血泪进入他的体内,取出他灵台内的一魂一魄,他没有任何抵抗,就被我取走。我将之护在我身侧,以防我受到损害。
我周身的光景开始变暗,烟雨迷蒙般的白色道路开始在眼前铺展开来,既然他连过去都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看看吧。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有此执念,能够驱动鬼神,夜夜纠缠。若是活着,就去找到那人,解开心结,若是死了,我就能下阴府去找了,哎,真不想做这些事。
我靠,我该和我主人先谈条件,何时放我出来!算了,干完这桩再说,算我免费送的。
精美画楼的西畔,桂木厅堂的东边,穿过满庭的金枝芙蓉屏风,舞女飞快地笑着跳着胡旋舞,身上没有一件衣物,只是挂满了四周宾客赏赐的珠玉金物,映着四处高烧的蜡烛,澄黄的金子、翠绿的玉带、宝蓝的石块、血红的玛瑙串成富贵华丽的挂饰,在舞蹈中一片颓靡春色尽漏。
峨冠博带的世家公子搂着多姿的姬妾,在一片颓靡之中尽情饮酒,盛着美酒的夜光杯、装着香液的犀角杯、密酿花液的象牙杯扔的到处都是,人们玩着隔座送钩、分组射覆的游戏,觥筹交错,满目红光。
“姜少爷,这局你赢了,这银钩你想送谁?”一名衣衫尽解的世家公子,拿着银钩,递给姜玉,那时候的姜玉,即使在这样浮华的场合中,都显得如此卓尔不群,别人搂着美姬就有着一股下作的姿态,而他就是一番别样的风流蕴藉,他的眉只是微微一扬,就有无数的美姬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再红着脸偷偷地转过去。
“哦?”姜玉看了一眼此时都故作羞涩等他来送银钩的美姬,落在了一个弹月琴的清冷女子身上,周围人都穿极为惹眼的大红大绿,而她,目光凛凛,弹着月琴,无动于衷。
姜玉嘴角一笑,看着那名女子,随手把银钩递给了一名舞女,“就她吧。”
我都惊讶于他的不动声色,明明眼睛落在那名女子身上,手上的银钩却扔在别处。
这种能将自己言行如此巧夺天工地分开,明明心里想的和手上做的完全不一样,却能够如此不露痕迹,注定是一个女见愁啊哎。
银钩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过来陪夜。美姬们怨毒的目光剜过那名舞女,一切照旧,歌舞不断,只不过姜玉的心思,却已不同。宴席散尽,等到舞女欢欢喜喜地去到姜玉的房间的时候,姜玉早就不在房间。
走过青石板的长长小巷,便是河岸登船之处,江南烟雨迷蒙,总是时不时下雨,这等潮湿总是让人不经意间就会摔落在地。
所以,乐坊之人走得慢。
姜玉脸上的酒红被细小纤纤的风雨驱散,便更有一种洗尽铅华一尘不染的翩翩之态,双目如同寒夜中不曾灭落的明月,风华绝代。
此时,他忽然停步,似乎别有心思,招来身边的小厮,低语几句。
“坊主,姜公子钦慕坊主已久,想前请坊主以及坊中乐师到府上住些时日,请教丝竹之雅。”
如是这般,扬州,烟花三月,高门大院。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年,足以让一个女子奋不顾身,引颈待戮。
他学的东西很多,最后越学越少,只剩下月琴这一样。于是顺理成章的,坊主收了报酬,带着乐坊中人离开,当然,留下了那名月琴弹得极好的女子。尘世中人最会成全他人之美,何况是,收了报酬。
姜玉和她本是在一帘之隔,恪守礼仪,既无眼神交流,更无肌肤接触。只能看到一层淡淡的影子。
所以姜玉学得慢。
慢在:每逢初一就送一套昆仑山上刚挖出来的玉器,附赠一句,璞玉为雕。慢在:每逢十五,便在女子门外的藤驾树下,一个人喝酒烧茗。慢在:佳节之时,不去酒席宴会,只在树下弹月琴。
就是这般暗香浮动的情致,这般在花影独酌的飘然,这样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貌,这种一心向卿的念怀,足以,让一个女子,慢慢的,从皮到骨的沉醉。
还是这样的恪守礼仪,浑然没有初见时的浪荡之态。
女子清冷的目光,在一夜间忽然变得炽热。或者只是我发现在那一夜变的炽热,素来尘世间的女子,是最难捉摸的,我试图捉摸,还是觉得微醺。索性就懒得去追问。
“你还不曾问过我的名字。”
姜玉挑眉,“哦?”月琴发出“叮”的一声,月在飘忽不定的帘子上打下暧昧难明的光影,像是层层叠叠的竹子,又像是密密麻麻的藤蔓,这样一条一条一根一根地游动在帘子上。
“我叫,阿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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