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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Chap.2:阿尔斐杰洛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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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怒目以视。

    “你不怕承担后果吗?”他喝道。

    “你要杀了我?”她一边微笑一边摇头,“不,不。你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的。”

    卢奎莎紫薇色的眸子里迸发出快乐的光芒。她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让阿尔斐杰洛的内心骚动起来。

    眼前的这个女人,以往的形象始终被遮掩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之后,很朦胧,很捉摸不透,阿尔斐杰洛很难把握住她。但如今,他揭开了轻纱,看到了真实的卢奎莎。而她的真实一面,早已经无药可救。

    空气泛起了涟漪。阿尔斐杰洛抬手一挥,地面上,摆成五角星形状的数十根蜡烛瞬间一同熄灭,只留下壁炉里的火焰仍在喷吐着热量。

    刚才还将她大力推开的阿尔斐杰洛,如今却粗暴地把她拉回了身边。

    *

    [你们懂的!]

    终于结束了。卢奎莎从桌上跌下来,浑身脱力地俯身跪爬在地上,娇|喘连连。阿尔斐杰洛站在不远处,整理着装和发型。

    “很开心吗?都不舍得让我射在外面。不如说整个过程你都非常享受啊。”

    阿尔斐杰洛冷冷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那个污秽不堪的女人,想起了母亲。他虽然并不歧视女性,却非常厌恶那种不自爱的下贱女人。当他发现卢奎莎的本性和他身为娼|妇的母亲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后,他就对这个女人的存在无法忍受了。

    “哈……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卢奎莎翻过身,一边背靠墙壁继续喘气,一边用带着怜悯的微笑直视着好像在为什么事而苦恼的男人,“你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你纠缠不清哦。”

    “表现得很潇洒啊。”用压抑的语气嘲讽道,阿尔斐杰洛难以掩饰心中的苦闷,皱起眉头,“真是怪了,为什么我遇到的尽是你这种女人呢?”

    “不过是和你睡一觉而已,你也太多愁善感了吧……”卢奎莎在呻|吟声中缓缓地坐起身子,懒懒地拨开眼前的枣红发丝。将呼吸平复下来后,她开始悠闲地用手梳起打结的头发。“情|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享受鱼|水之欢,有哪里不对呢?”

    无言以对的阿尔斐杰洛,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了。一直到卢奎莎整理好头发靠墙站起来,他才组织好驳斥她的词句。

    “就为了享乐,所以你背叛了苏洛?”阿尔斐杰洛恼怒地谴责道,“置他的颜面于不顾,让别人在背后笑话他?”

    “哈哈,背叛……这样的事你不也在做吗?”她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全身赤|裸地挺|立在他面前,“你上了他最喜欢的女人——也就是我哟。”

    “我是为了惩戒你、给予你警告,才——”

    高亢的怒喝蓦然止声,尾音一路冲到楼梯口。没有继续说下去的阿尔斐杰洛,自己都觉得那些荒谬的理由站不住脚。不管怎么说,卢奎莎都是苏洛最在意的人。他宁可被自己误解,也要维护这个女人。而自己,却和她发生了不正当的肉|体关系,在她长长的偷情名单中占有了一个席位……

    就在阿尔斐杰洛止住话声、因油然而生的懊悔而满脸惨白的时候,卢奎莎忽然双手捧腹,大笑了起来。此刻,由于身前的男人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她的笑声也更加狷狂。

    “什么啊,就为了警告我而和我发生|关系,你是白痴吗?用这种方式替他打抱不平吗?平时看你一副聪明的样子,怎么到这个问题上就那么笨啊!你的所作所为,才是最令你深爱的那个男人痛心的啊!哈哈,你不信的话,就和我一起到他的面前说出这一切好了。看他最终会选择谁、离弃谁!”

    卢奎莎好像啰嗦的老妇人一样说个没完。这在平时,根本是无法想象的。此刻她肆无忌惮的样子,完全摈弃了以往的端庄和贤淑,实在让人怀疑这猖狂的一面是否也属于她的本性。

    然而,阿尔斐杰洛根本无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卢奎莎听似疯狂的一番话语,完全击中了他的心坎,让他的大脑陷入死寂。

    突然沉默下来的地下室里,过了很久才响起说话的声音。阿尔斐杰洛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但是他喃喃自语的声调却莫名颤抖,显示出他不安的心境。“……被你看穿了吗?”

    卢奎莎闻言,立刻向他投去轻蔑的冷笑。

    “你表现得那样明显,我想看不见除非装瞎。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拿你单方面迷恋苏洛的这件事去烦他的。”

    “……你这女人,对自己不检点的行为有过一点点悔意吗?你对苏洛还有爱意吗?”

    他的咆哮声似乎显得很平静,但是真正的情绪,却从他的行为中显露出来。

    卢奎莎虔诚地回答了这个仓皇地将话题岔开的男人所提出的质疑。“有悔意,只能说明心还不够坚定。我是不会有那种东西的。至于爱意嘛……那可是很多呢,毫无疑问。绝不亚于你哦。”

    “竟然还不肯悔改?也是啊,从一开始你追求苏洛所采取的下作手段,就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货色了!”

    出乎阿尔斐杰洛意外,回应他的,却是卢奎莎洋洋得意的笑声。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话语中的内容。

    “下作的手段吗?哈,倒不如说,是他先用他那独一无二的气质,蛮不讲理地侵占了我的心呢。”

    卢奎莎的声音里饱含怜爱与渴望,让阿尔斐杰洛不禁在心中卷起疑惑。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他了。后面做的那些,不过是为了让他注意到我。他眼底的那份孤独,那种不被世人理解、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眼神,还有颓废的气质,都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像他这样的男人,我怎能错过?”

    她突然用一种从来没在阿尔斐杰洛面前展现过的、异常痴迷的眼神望着他的脸,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苏洛。

    “我深爱着他的一切。他的笑容,他的忧伤,他的喜悦,他的愤怒……看他高兴我也会高兴,看他痛苦我会更高兴。呵,这才是极致的爱,不是么?”

    原来如此——阿尔斐杰洛冷冷地咬住嘴唇。

    这就是个根本不知爱为何物的蛇蝎女人!

    “你配不上苏洛!如果你真心爱他,你就会为他着想,而不是特地去制造让他难过的事满足自己的心理。你每和一个男人好,就是伤他的心一次。你是否想过你伤了他多少次?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着苏洛,其实苏洛不过就是你的一个目标,是你达成永生心愿的一块踏板!所以,你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得到他,即使这段感情充满了欺骗和背叛!可为什么你得到他了,却不好好地珍惜?或许你根本就没办法给予他珍惜。因为你是个连爱的含义都不明白的女人!从头到脚都配不上他!”

    说到最后,阿尔斐杰洛已经是声嘶力竭。

    “——”

    直到刚才,卢奎莎看阿尔斐杰洛的眼神,仍包含着胜利者般的微笑以及优越感。然而这一刻,在这通将她批判贬低得体无完肤的训斥过后,这个枣红色头发的女人美丽的脸上,首度出现了与笑容无关的表情。她工整的脸庞肌肉紧绷,纤柔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牙齿把下唇咬得一片通红,一下也不肯眨动的淡紫色眼睛里迸发着火星,更有疑似眼泪的东西在隐隐闪烁。或许是火光在她剧烈上翘的睫毛上形成的反射,亦或许是他看花了眼。

    “啊,被我不幸言中了吗?你的本质——”

    阿尔斐杰洛嘲笑过后,她没能马上回答。这突兀的停顿,明显表示出了她心中的纠葛。

    回忆起曾经失去的东西,卢奎莎的心不由得揪痛起来。

    “阿尔斐杰洛·罗西,”她当面叫他的全名,绝无仅有的一次。“你什么都不懂。”

    看着对方因疑惑而木讷的表情,卢奎莎平静地擦过他的身边,捡起被他撕坏的睡裙捧在胸前。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好像想起了一些尚未坦白也无需隐瞒的话,因而回了一次头。

    “我杀死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为了我最爱的男人。他爱我吗?爱。但是这个爱很有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交出自己完整的爱?分出一点点爱自己,不更好吗?”

    阿尔斐杰洛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卢奎莎一手搭着的平坦腹部,心底翻涌起冰冷的猜想。

    但是在他听来,那些借口不过是苍白的狡辩罢了。数秒过后,他失声笑了起来,笑声落下后又是一番责问。

    “他深爱着你,屡次被你伤害,却蠢到不愿放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卢奎莎,你想吊着他到什么时候?”

    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让渐渐难以自控情绪的卢奎莎一下子变得镇定了。

    “不需要跟我谈判吧。就算我和他结束了,也轮不到你。阿拉,接受不了吗,可这就是现实。”

    心中涌起的阴沉情绪,让阿尔斐杰洛的表情变得苦涩。但是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极力保持着平静审视她。

    “而且,要是让他知道我的身体里储藏着他曾经很看重的男人的精|液,他一定会疯掉的。我因为敌不过你而被迫就范,这样的说法非常合理吧?我可是很会装可怜的哟。想去告我的状,就去试试好了。就让我们来赌一下,他最后会信谁。”

    卢奎莎直视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恐慌和怀疑。苏洛和她相识的时间远超过他接触阿尔斐杰洛。她太了解苏洛了。他会在她和天底下的任何人中间无条件地选择自己。对此她有充分的把握。

    阿尔斐杰洛用无底的阴郁眼神,凝视着卢奎莎。在他眼前的,又是那个爱笑的端庄女子。

    “所以,不要再这样敌视我了。就让我们一直保持和谐的关系,那才是最好的结果呀。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要戳破。你也不忍心看他受伤对吧?只要你愿意保守秘密,那么我也绝不会多嘴。以后,我们三个可以做永远的朋友。”

    让今夜发生的事,成为二人间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在理解了她话中的深意后,阿尔斐杰洛深深地垂下了头。

    在他的内心深处,再次涌起了愤怒。但现在的愤怒和之前完全不同,是他胸中逐渐扩张的负疚感的体现。

    凭一时之气,侵犯了自己最爱的人心爱的女人。做出这种荒唐事的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苏洛呢?

    而他的背叛,苏洛又怎么会原谅他?怎能不对他产生更大的抵触?

    卢奎莎的提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尽管欺骗苏洛让阿尔斐杰洛觉得很不好受,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把心头繁复的思绪扔到一边,阿尔斐杰洛重新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眼前的女性。

    她和苏洛相遇,少说也有七八十年了吧。那么长的一段日子里,维系着二人情感的,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谎言。阿尔斐杰洛也不是没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存在于这个女人心中的,毫无疑问,是对苏洛的爱。这是他无法否认的。只是那份曾经无穷的、完整的爱,在岁月和现实的打磨下,逐渐走向了消亡……

    在愤怒的焦点即将从眼前的这个女人转移到自己身上前,阿尔斐杰洛疲惫地发出一声叹息,走到与她近距离对视的地方。

    虽然看不出他有任何同意的举动,甚至都没有点一下头,但是他同样也没有拒绝。这足可证明在他的内心已经趋向于接受和她共同保密的态度。只不过他太过骄傲,因此对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要靠对方解决的事实难以面对罢了。

    “去找件像样的衣服穿上吧。”他说,“你早就在数不清的男人面前脱光了。可你应该清楚,最初让你心甘情愿为他除衣的那个男人是谁。还想得起来的话,当下次再有别的男人脱你的衣服时,要对他说不。”

    阿尔斐杰洛吐出沉重的一口气,与她擦身而过,上楼离开了。没过一会儿,卢奎莎听见他打开并关闭一楼店门的声音。当他的脚步声彻底远离龙术士的听觉后,卢奎莎放任自己的身体倾斜下去,坐在楼梯最下面一格的台阶上,把破烂的睡衣放在膝间。

    与冰冷的台阶轻触的下|体,仍因为刚才阿尔斐杰洛剧烈的动作而有些疼痛。但在疼痛萦绕的同时,还有一股微微的湿意。他在她的体内洒下了种子。但是它们不会发芽,她想,更别提开花结果。

    紫薇花凋零的眼睛,空虚地凝视着昏暗的空间,卢奎莎终于还是扶起了被推|倒的蜡烛,把桌子摆回原位,收拾好掉落的东西,然后离开地下室,回到二楼的卧房。她把坏掉的睡衣随手扔在一角,找了件干净的睡袍重新穿起来之后,爬上了床。她躺在自己平常躺着的那一侧,把被子盖到下巴,伸手在苏洛睡过的那半边床单上轻柔地抚摸。孤寂的深夜里,她安静地闭上双眼,就如每一次和不同的男人交|欢结束后那样,逼迫自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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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诺马伊斯转过身,看着从视线尽头匆匆走来的阿尔斐杰洛。在他头顶上空的是海龙希赛勒斯和尼克勒斯,如两道蓝色的彗星闪烁在苍穹下,朝卡翠纳栖身的龙海“龙之寿”飞去。

    假戏真做把希赛勒斯请了过来、与这对兄弟分别后,阿尔斐杰洛迈着沉重的步伐快速往主峰走。他似乎不希望别人看见他回来的身影,避开与任何人眼神交汇,浑身都浸透着拒绝交谈的气息。这从他赶路的匆忙就可以看出来。然而,奥诺马伊斯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去往“龙之巅”必定会经过的地方。阿尔斐杰洛自然也就明白,他不可能是碰巧路过那里的。

    “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干涩的声音和迷茫的眼神,这是阿尔斐杰洛此刻留给奥诺马伊斯的直观印象。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一种极其无力也无意义的寒暄词。

    奥诺马伊斯打量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在我诸多的学生里,你大概是头脑最出色的一个了。”

    这明褒暗讽的说辞,让阿尔斐杰洛的心条件反射地揪了起来。难道我的谎言又被揭穿,我又要受罚了?

    “您如果是来传达两位族长的指令,就请明示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傻孩子。”

    严厉的师父此时说话的口吻以及凝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希望儿子能够争气的父亲。

    紫眸灰暗的眼神,在奥诺马伊斯伤痕密布的斑驳身体上发呆。阿尔斐杰洛低头不语的姿态,仿佛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先说好,这是我个人的揣测。”奥诺马伊斯说,“我认为他们接受了尼克勒斯提供的那个说法。但是接受不等于相信。”

    阿尔斐杰洛听着他说。

    “即使是我也知道,从中获益的人是你。”

    刚一听完老师的这句断言,阿尔斐杰洛的眼神立刻变得非常空虚。

    奥诺马伊斯的声音听在他耳里就像一阵苟延残喘的风。“我不想追究你离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根本没意义。但是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坦然接受,再苦再累也要坚持走完。绝对不要忘记,这是哪;也不能忘记,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龙族的首席龙术士阿尔斐杰洛·罗西!他的灵魂在怒吼,在悲叹。不……或许,该去掉那名存实亡的前缀……

    阿尔斐杰洛死水般的脸庞没有一点情感,深暗的眼底空无一物。

    随即他笑了。“啊,也是啊。”他的笑容同样空虚,给人的感觉像在强颜欢笑。“那老师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那么聪明,如此简单的事怎么就想不明白?”观察着弟子强作镇定的面部表情,奥诺马伊斯继续说,“龙王的心情就好比天上的流云,喜怒无常,难以琢磨。你要是以为,倚仗功劳就能得到他们永远的垂爱,那你就太天真了。你是他们谦卑的、忠诚的仆从。这才是你应该时刻摆正的位置。”

    奥诺马伊斯甚至还没有把话说完,他就注意到了阿尔斐杰洛神情的变化。那种依靠伪装和压抑才能展现的镇定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空洞,和一丝隐隐的逃避。就像一个人发现自己掉入了深渊无法得救,不得不接受自己无从左右的现实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种思绪停滞的表情。

    以一副好像在指引迷途之人的智者的形象,对自己展开说教,望着这样的奥诺马伊斯,阿尔斐杰洛简直在肚子里发笑。

    龙王要的是「首席」,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首席可以是乔贞,可以是修齐布兰卡,可以是今后任何一个被他们认可的人。阿尔斐杰洛只不过是这些提线木偶中并不特殊的一个。

    如果说,在自己之前的乔贞,就是靠不停地委曲求全、对龙王唯唯诺诺来维系近两百年的首席地位的话……难道我也要——

    可即使这样,乔贞都曾数度退位,赋闲多年,最终依然没能逃过被人替代的命运。

    晦暗而模糊的负面情感在首席的脸上膨胀开来。阿尔斐杰洛没有回答,奥诺马伊斯也没有催促。他在等。很明显就能看出,他的弟子正在和自己的情绪做艰苦的斗争。

    “如果我能再立奇功,龙王对我的不满会有所改观吗?”

    提问的语调,简直比背诵台词还要生硬。如果用这种状态登台表演,恐怕满场的观众都会埋怨买来的票子物非所值吧。

    “他们是绝不会妥协于人类的。”奥诺马伊斯表现出旁观者的冷静,“企图以功劳来和龙王讲价,如此不明智的作法,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最好连想都别去想。卡塔特的未来,从不取决于某个人是否多杀了一个异族、或者多做了一件任务。千万不要让他们觉得,一切非你不可。”

    “……”

    眸光一沉,阿尔斐杰洛始终紧贴在腿侧握成拳的右手忽然抬起,在颤抖中放到嘴边。从奥诺马伊斯站立的角度,他不一定能看见他用牙齿啃咬了一下指甲盖边缘。但是那望着地面的躁动而充满怨愤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加以掩饰地呈现在了奥诺马伊斯的眼前。怒火攻心的阿尔斐杰洛,早已经没有空闲去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合宜。

    早该想到会是这样了。龙族对自身存在的优越感,以及对除自身以外的其他种族天然蔑视的排外性,阿尔斐杰洛早就深有体会。火龙王与海龙王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位。

    选拔首席,力量的因素确实非常重要,否则龙王对首席的要求也不会如此苛刻了。但是和力量相比,更最要的是能够被百分之百驾驭的忠诚。太有个性、太自我的首席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忠诚度才是龙王考虑的第一要素。在这方面,乔贞一直让两位龙王感到很放心,阿尔斐杰洛却始终徘徊在勉强及格的水准线附近上下不定。首席对龙王来说就好比工具,甚至连工具都不如。工具坏掉了,理所当然就要换掉。如果用得不顺手,或者伤了自己,工具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龙王怎么会容许手里的工具自作主张,和身为操纵者的自己讨价还价呢?

    从阿尔斐杰洛分外凝重的表情中,奥诺马伊斯知道他已经有所领悟,于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来宽慰和鼓励他之后,朝训练场的方向去了。

    彷徨从内心深处像侵蚀建筑物的青苔一样泛溢上来。阿尔斐杰洛没有去看老师远去的身影。他拾起磕在鞋底的一粒石子,把它抛向远方的云海。

    四天后,苏洛和许普斯回来了。阿尔斐杰洛听到消息,是既欣慰又有些害怕。

    苏洛顺利地完成任务,轻松消灭了任务的目标,将八个盘踞在基辅的异族一网打尽。然而,当他回来时,衣服上却带着新鲜的血渍,是异族的黑血留下的斑斑点点的痕迹,好像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和他一起回来的只有许普斯,不见密探瑞肯跟随左右。主从二人面容严肃,一身血污,任何人看了都明白,他们遇到了麻烦。

    果然,在议事大厅回报情况的过程中,苏洛透露了重要的信息。他称,任务完成后的回程途中,遇上了一支移动的异族部队。人数约莫两百,指挥官是一名先锋。敌人的部队包围了三人,不过有亚撒和泽洛斯的前车之鉴,苏洛多留了一个心眼,因此没有恋战。只可惜撤退的时候,在敌人凶猛的追打下,二人没能保护好瑞肯,使他不幸牺牲。

    尽管苏洛一直强调,是在偶然间才和异族的部队遭遇的,不过情况如此异常,还是让龙王感到不安,于是传召了阿尔斐杰洛过来旁听。

    苏洛说完后,龙王又让许普斯叙述经过。许普斯说的和苏洛几无差别,除了一条。许普斯补充了异族部队出现的地点,是在阿尔卑斯山东北的斯蒂里亚地区,好像是要把守住上山的隘口一样,比起碰巧经过更像是预先埋伏。趁许普斯和龙王交流时,苏洛将目光投向了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阿尔斐杰洛,眼神示意他快点说些什么。

    但是刚把视线调转过去,惊讶之色就占据了苏洛灰绿色的眼睛。

    消沉了——他一眼就瞧出了不同。阿尔斐杰洛的脸上蒙着一层无法排遣的不安,好像因为什么而纠结,特意不理会自己。

    对苏洛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这个总是可以无所顾忌地亲近自己的男人如今的冷淡表现,恰是苏洛一直期盼的。

    可是,好不容易创造的契机,难道要让它溜走吗?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一有机会就会向龙王交代实情……

    对于阿尔斐杰洛令人难以理解的缄默,苏洛用疑惑的目光询问着他。

    终于,感受到那股充满了暗示性的眼神持续朝自己传来的阿尔斐杰洛,有了一丝表态的意向,微微倾身。

    “那应该是对我们很不友好的一支势力,很可能是阿迦述的死对头。”他说,“他们是异族中主张用强硬的手段扩张势力的鹰派。很明显,这些家伙的魔爪已经朝我们伸了过来。”

    火龙王听了阿尔斐杰洛的话,沉吟起来,“异族竟然出现在了我族管辖区的边境……难道说——”

    从卡塔特去人界,最先的降落地就是阿尔卑斯山。这片绵延数千里的巨大山脉群,可以说是龙族的管辖区。

    龙族和达斯机械兽人族已有近八百年的交战史了。敌人常有迁徙的习惯,而龙族的栖身地千万年来都没有变动过。敌暗我明,要想完全守住领地的秘密是不现实的。事实上,龙王早就设想过敌人可能会采取某些卑劣的手段对付卡塔特,譬如培植奸细。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对密探的查验工作,就是为了防止敌人使用诈术的一种措施。不过,从许普斯摆脱追杀后,异族的部队没有后续动作的情况看,他们会出现在斯蒂里亚,看样子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阿尔斐杰洛仿佛看穿了火龙王的心思,围绕着他的想法进行了回答。如果轻易就将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地全盘托出,那么自己私自抓捕并关押审讯“席多”的一系列丑事就将全部曝光。由此引发的恶果,势必会对阿尔斐杰洛目前不太稳定的地位造成冲击。奥诺马伊斯数日前的教诲仍言犹在耳。要想重获龙王的赏识,在卡塔特站稳脚跟,绝不能急于一时,也只能再忍一忍了。

    “以后该怎么办?”海龙王问。这并不是真的在询问阿尔斐杰洛的看法,只是用微妙的口气探查他的态度。

    “如果敌人再派小部队伤害我的同伴,我就替您将其消灭。如果敌人带领全部的军队来攻打卡塔特,我就替您尽全力抵挡。”

    首席一丝不苟地说完,火龙王刺耳地笑了起来。“斗志昂扬虽好,不过要是连敌人来自何方,会从哪打来这些事都不清楚的话,也只是耍嘴皮子的空谈罢了。你仍须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啊,首席。”

    在议事厅的大部分时间里,苏洛一直都在帮助阿尔斐杰洛,将目前所能揭示的情报融入到猜测中,逐步公开,与两位龙王分析形势。二人一唱一和,搭配得非常默契。然而阿尔斐杰洛却全程都在回避苏洛的视线。每次作答时,从不用正眼看对方的脸。离开龙神殿后,他的这个表现就更加明显。

    “喂,阿尔斐杰洛。”

    苏洛叫住了在前方麻木走路的男人。在他出声之前,沉默就像从井口爬出的苔藓一样束缚住三人的嘴。

    阿尔斐杰洛停下脚步,撇过头,目光凝固在虚空中。

    碍于许普斯就在后面紧跟着,苏洛不能明说,只好用眼神表示刚才在殿内配合得不错。

    尽管没有与那双眸子正面交汇,但是阿尔斐杰洛眼睛的余角仍然感受得到苏洛的视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我如此热情呢,而当我表白时,态度却那样冷漠?阿尔斐杰洛无力思考。现在,他只要目光一触及苏洛的脸,卢奎莎光着身子的画面就立刻浮现在他的脑中。这让他更觉心中有愧,没有脸面和苏洛眼对眼交流。

    出于报复、泄愤及嫉妒的心理,他用一种奇妙而古怪的方式惩罚了那个背叛苏洛的女人。会这样做全是因为他深爱着苏洛。可因此而染指了苏洛最爱的女人的身体,从逻辑上讲怎样都讲不通。阿尔斐杰洛此举不但不能为自己或苏洛出气,事情一旦败露,只会对苏洛造成更深的伤害,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那一点轻微的分量,恐怕也会彻底保不住。这是阿尔斐杰洛最不希望看到的。尽管他固执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会侵犯卢奎莎完全是事出有因,但在心里,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个秘密和卢奎莎一起死守到底。这即是他内心的惶恐、愧疚及懊悔情绪的真实体现。

    时常会在睡梦中出现的那张面容,如今近距离看到了,他却没有直面的勇气。这样的状态,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许都会持续吧。放在以前,光是苏洛朝自己随意瞥来的一个眼神,都足以令阿尔斐杰洛疯狂、沉醉。现在,他竟然变成了让自己感到胆怯的对象。

    “一共遇到了两百号敌人,将军倒是一个都没见着。”不知什么原因,苏洛将之前在龙神殿向龙王陈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为了不要变成让人尴尬的冷场,阿尔斐杰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即使这样,能安然无恙地逃脱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想偷瞄他的脸,结果还是放弃了。“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多亏许普斯相助。否则难免要进行一番恶斗。”

    “……真不愧是许普斯啊。不是泽洛斯之流可以媲美的。”

    不敢直视苏洛的紫眸,目标换成许普斯时,倒是没有任何尴尬。

    “别拍我马屁。”

    许普斯对阿尔斐杰洛的夸奖不以为然。在他轻叱过后,苏洛把视线转向了这头与自己患难与共的海龙,眼底带着深深的感慨。

    “话说回来,如果追击我们的敌军是由将军级别的家伙带队,可能你我也终将难逃一死。”

    “死战不可避免。不过也别太小瞧我了。”许普斯摇头否定主人的说法。“保你一命的信心我还是有的。就是逃的样子可能会比较难看。”

    这话结束,三人继续沉默。亦步亦趋在后的许普斯很快就对二人的墨迹感到不耐烦,加快脚步走到前面。

    现在,视线里只剩下和自己肩并肩缓步慢行的苏洛。阿尔斐杰洛感觉自己就像只受惊的猫。直到现在,他的眼神仍然在逃避。

    “以你的头脑,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吧?”

    苏洛压低声音对阿尔斐杰洛说。不知道前面的许普斯有没有听到。不过看他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越走越快的样子,对被甩在身后的那两个人类的对话应该没怎么在意。

    阿尔斐杰洛没有勇气去看那个让自己感到怯懦的人,面对苏洛询问的眼神,逃避般的把眼睛转向了虚空。

    “那些在回程的路上撞见的家伙,已经很靠近龙族控制范围的边界了。他们没有在基辅诱导我进行追赶,直接埋伏在阿尔卑斯,企图将我和许普斯截杀在上山之前,行动远不如了结亚撒、泽洛斯的时候那样诡秘,瑞肯更是被他们干脆利落地杀死了……真的是同一伙人做的吗?”

    苏洛说话时,时刻注意前方许普斯的反应。为了躲过龙族的听力,他已将声音压到最低,听起来就像是沙哑、低沉而又微弱的空气振动。

    但是苏洛洋洋洒洒的一番话,阿尔斐杰洛却没有任何回应。

    似乎已经对他一反常态的冷淡有所适应,苏洛既不问也不觉得奇怪,自顾自接着说道:

    “令人玩味的是,敌人的兵力并不多,也没有将军坐镇。我怀疑他们将部队分成了好几股,把守在各个上山的隘口,与我相遇的只是其中的一支。由于兵力分散,领军的将军八成在别处。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确定我会走哪条路,只是在碰运气罢了。”

    “嗯,我知道。”始终没有把视线转向苏洛的阿尔斐杰洛,终于有了想要回复的欲望,用压抑住感情的冰冷语调小声地说,“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对了。”

    佛熙特曾经说过,每一代的“王之眼”不可能同时存在。只有前任阵亡,族中才能诞生新一代的“眼”。这也是阿尔斐杰洛始终留佛熙特性命的一个次要原因。刹耶方或许已经默认佛熙特死去,兴致勃勃地准备寻找下一个适合者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阿尔斐杰洛倒想看看当他们失败时,脸上会流露出来的表情。目前的情况是,即使刹耶指定了接班的人选,由于佛熙特本人仍旧尚存,他所做的也只是徒劳。不仅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新一任的“眼”,佛熙特的失踪,更是使刹耶方失去了一个能够监控大陆的情报高手。没有“眼”的接应,勉强组织起针对苏洛和许普斯的捕杀行动,自然也就显得有些粗制滥造了。

    敌人或许得到了苏洛外出执行任务的消息——毕竟潜藏的奸细远不止佛熙特和米考内——但因关键人物佛熙特的缺席,他们无法做到准确无误的实时跟踪,来不及定点设伏,只能把军队带到阿尔卑斯山的各个山口守株待兔了。

    真身是刹耶部下的密探的具体数字,目前仍不确定,不过那个死于非命的倒霉鬼瑞肯,应该只是个寻常的术士。龙族外部到底混进了多少敌人的眼线,还有待日后的进一步调查。这也是佛熙特还能活命的另一个价值。

    苏洛和阿尔斐杰洛慢慢地都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慢步在浮空山路上,共守着同一份沉默。

    还有一件事,超出二人所能知道的范围。他们不确定这次刹耶总共出动了多少人马。不过说起来,即使已经离龙族的大本营如此之近,刹耶的部下们也没有鲁莽地对卡塔特发起进攻。看来在想出破解龙王结界及彩虹桥隧道的方法前,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吧。

    沉默的两人心有灵犀地想着同一件事,但是除了枯燥的公事外,在其他方面,他们是否也能心意相通呢?

    阿尔斐杰洛连贯的思路,由于在脑中一晃而过的那道倩影,如同拉满的弓弦突然断裂。

    “总之不管怎样,你可以完整地回到卢奎莎身边了。没有什么会比这更令人高兴了吧。”

    生硬地说完这些话,仿佛是拒绝与苏洛进行任何后续的交流一般,阿尔斐杰洛加快步伐,超到他身前,在最近的路口拐了个弯,踏上另一条山道,将自己的背影留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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