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玲珑道:“我却还有疑惑,一个不通内力之人,如何会施展绝顶轻功。”说罢取下一只发钗,蛮腰扭动,须臾之间已飘上房顶,将那发钗置于椽木之上,然后翩然落地,卷起一阵淡淡香风。
莫怀远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与常峥四目一对,见对方点了点头,便双足一点,身躯立时拔地而起,直直跃上房顶。
这座宅子颇为高大,屋顶离地足有近两丈高,不过对莫怀远而言,这等高度已非不可触及,眼看那发钗就要到手,却听下方一声娇叱,一根锐利之物“咻”地一声便朝他袭来。
莫怀远并不惊慌,将腰肢一折,好似凭空接力,身躯便如猿猴一般翻过,便听“夺”的一声,那锐利之物已然钉在房梁之上,颤音叮咚清脆,竟又是一根发钗。莫怀远当即轻舒猿臂,将两根发钗都抓在手中,然后飘落玲珑身前,双手奉上。
这下玲珑终于满意,笑着道谢,赞道:“好身法!”
常峥笑道:“他不仅身法好,还是个飞贼。”
玲珑咯咯笑道:“贼头贼脑,最适合送去宫中当太监。”
莫怀远陡然觉得裆下一片冰凉,却听那大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设法安排他入宫。”又对莫怀远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六扇门内的暗子,暂由玲珑姑娘统领,暗子皆不用本名,你便叫做……追云吧。”
又交代玲珑及常峥道:“这几日你且好生将他调教一番,我亦会派人教他些宫内的规矩。此事隐秘,你等须严把口风,谨慎为之,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出,莫怀远自是要听从玲珑的安排,常峥却悄悄将他拉到一旁,叹道:“莫兄弟,从此以后我们便是休戚与共、生死相关的一家人了,只要你完成此番任务,解药自会到你手中。如今风云变幻,俱为各方用人之际,这位嵇大人一向待我等不薄,不会亏待于你的。”
莫怀远道:“我说过,莫怀远已经死了。亏待不亏待暂且不说,但是我隐约觉得这事情却是针对当朝圣上,我虽没读过忠君爱国之类的圣贤书,但是依然隐隐觉得不妥。”
常峥左右相顾一番,压低声音道:“圣意不可违,君命不可不从,只是当今陛下年岁已高,时运将至,总得搏上一搏,你我本是江湖人,莫……追云兄弟,可不要迂腐墨守才好。”
顿了一顿,他又叮嘱道:“长安城集天下气运,宫里宫外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似江湖却比江湖更深更广,兄弟只顾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不可深陷其中,切记切记。”
莫怀远点头,与他相揖道别,心中却道,我自小跟着那瞎眼道士学字念经,翻来覆去学到的只是道法逍遥四字,若不是你来横插一杠,怎会有如今的深陷之虑?
当下他便跟上那玲珑,听她交代一番,便又跟随那管家来到一处别院偏房,便是他在京都暂时的安身立命之所。
天色已晚,管家令人送来饭菜茶水,又叮嘱他好生歇息,切勿在宅内胡乱走动,便自去了。莫怀远吃罢收拾妥当,便坐在床铺上,环顾屋内,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有怀中的一片纸、一件薄丝胸衣,连一身的衣物都是常峥拿来给他,心头微有些苦涩。
这些年居无定所,心里却始终牵挂着山阳县外村头那几间酒铺,那混着谷米味的酒香,母亲那常年劳碌的身影。还有就是那整日醺醺然自吹自擂个没完的瞎眼老道。
只是当年老道让他拿去换酒的一页残纸,可让他修出如今这般身法,得报身仇,仔细想来,恐怕远不是巧合这么简单,老道在他眼中也渐渐神秘起来。
这两年来,他凭着记忆仔细琢磨,却越发觉得这老道曾讲过的许多话大为精辟,多有妙处。琢磨越多,就好似这道人未曾与他分别,每日仍在他耳边絮叨,甚至夜晚梦中也会出现那张脏兮兮的枯瘦脸庞来。
老道精于道家典籍,且有诸多论述乃俗世中人闻所未闻,这两年来,莫怀远也曾进入不少道观中闻听经典,乃至去坊市里翻阅道家经书,发现这瞎眼老道的典藏和论述竟是自成一派,玄妙之处,远非普通道观之人可及。
不过这瞎眼老道当年却是对长安城里通玄观的典藏赞不绝口,悔恨道没早生个几十年,若能入观,即便做个整日拂尘烧水的道童,能一窥珍藏,也便值了。
可惜通玄观已被剿灭,千百年道藏尽被抄缴,入了大内深宫,他也眼瞎落魄,入不了长安,看不得那些道藏了。
隐隐觉得这老道恐怕另有一番来历之后,莫怀远这两年又日渐成长,对这通玄观的道藏自也好奇上心,原想着他日来京打探,没想到今日竟已身在京都,虽受制与人,但是这嵇大人要他做的事情,却正是入宫偷经。
飞黄腾达也罢,盗名惊世也罢,这股势力的一番安排,若能令他顺便打探到通玄观被收缴的道藏所在,岂非天大机缘?
那瞎眼老道常说:执念骤起,顺势方可为之。是以莫怀远这番入京,既是被迫,亦是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