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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梅斌说:贤婿——你和红荼要生个念书的哟。
他说话气息微弱,但梅斌听清楚了,直点头,再看鲍来梓时,他的眼睛已经定住,没有闭,这种死不瞑目的情状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梅斌不怕,他心里只有自责:养子不孝,无后为大。
虽然他是入赘的,但入赘又有什么理由不给岳父图个后呢?
驴肉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肃条,真可谓车马稀疏,门可罗雀。
岳母刘六英却认为是驴肉馆犯了煞气,缓些天,便请来了一个巫师,在馆舍里绕了几圈,念了些符咒,便让刘六英问事。
刘六英说:驴肉馆的生意怎么越来越差?我女儿生了两胎都是绣花的,有没有指望生个读书的?巫师说:这个地方阴气重,载不住财神,生意当然不好。
再说阴气重,生育的多为女婴。
红荼绕到巫师面前说:为什么以前生意好?
以前,哈……哈……以前这里气脉调和,现在阴盛阳衰……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刘六英拉着红荼说:干脆不在这里开驴肉馆了,回到老家鲍庄去开。
他们说走就走,把租赁费交了,用几匹没有宰杀的毛驴当脚力,拉了好几板车家什,才拉干净。
一只毛驴“咴呃、咴呃”
地叫,把才一岁的女孩鲍兰兰吓哭了。
赶车人把那毛驴抽了一鞭子,以示惩罚,它却跳起来颠跑,差点把一板车家什弄翻了。
赶车人死死地拉住缰绳,那毛驴才勉强驯服。
可鲍兰兰不“驯服”
,一路上放声啼哭,到了鲍庄,一切安置妥后,她还在蹄哭。
刘六英一摸她的额头发烧,再摸身上也滚烫,她病得挺厉害,请来郎中拿脉开药,灌服了三次,才退了烧。
这天鲍庄驴肉馆,要杀毛驴筵请宾客,照说应该杀一只肥驴以襄开馆吉日,可是刘六英却怨那只在搬迁时叫得厉害的不肥不瘦的倔驴,尤其怨它把自己的孙女都吓病了,这样,她拄着拐杖拉着梅斌,再用拐杖指着倔驴说:把它宰了。
那只毛驴被屠夫们放倒之前,也是一阵“咴呃、咴呃”
地狂叫,利刀见血之后,它死去了,可鼓凸的眼睛仍定格地瞅着身体萎缩而矮小的刘六英,她拄着拐杖,身体作倾斜状,仿佛不拄拐杖就要跌倒似的。
可她没有倾倒,红荼在旁边搀扶她,蹒跚走进屋时,她却站不住,开馆仪式尚未结近尾声,她就病倒了,发出令红荼听来比毛驴的惨叫声还要难听的呻吟。
到第四天,刘六英说话已经吞吞吐吐,喉咙里仿佛只有极微弱的一丝气,虽然语音非常低沉,跪在床前的红荼和梅斌夫妇还是听辨得出她的话:你们已经是鲍家人,要给鲍家留个后哦!
一定!
一定!
梅斌向红荼使个眼色,当他的目光返回时,刘六英已安详地闭上双眼。
这时,屋顶上有一只乌鸦在呱呱地叫,一种凄凉之感,袭上鲍庄人的心头,而趴在堂屋门槛上才一岁多的鲍兰兰在呜呜地哭,这是因为她的父母亲现在没暇照顾她,也正在汪汪地流着泪水而忙着处理老人的后事。
三岁多的鲍帅英跑到妈妈身边来,不省事地指着刘六英的遗体说:大白天的,奶奶还在睡懒觉。
红荼摸一下她的头说:帅英,你过去玩,奶奶再也不能照顾你啦!
说着她的一串泪花滴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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