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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青翠,寒雪如素。
轻盈入水的雪片儿沾水即销,摇橹的船夫划破宁静的河面,天地俱寂,独听得“哗——哗——”
的水声,节奏均匀地荡开声响。
宿醉未醒的人伏卧船头,手里还提着半壶昨夜旧酒,雪落在了他泼墨般的长发上,又映着白皙光洁的半张脸,只瞧得见一角飞扬的长眉,端得是透着桀骜不驯,狂放孟浪
。
江面的风穿雪而过,带起他火红如焰的长袍扬在半空,满目妖孽色。
摇船的船夫见这人昨日夜里喝了一宿,今日又醉在这舟头,怕是要受了风寒,劝了几回喊不动,只觉这位客人大抵有病,忍不住低声嘀咕:“打哪儿来的神经病?”
神经病?
醉卧船头的客人听到这三个字,突然失笑。
他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的确有那么几个人,总说他是神经病。
一天天地也没个正形,只想在凤台城里搞风搞雨搞事情,只要能让别人不痛快,他就很痛快,管他神殿还是神墟,又或是朝中大官,什么样的马蜂窝他都敢捅一捅,反正
捅破天去了,也没人敢他对怎么样。
那时候其实也过得不太开心,不喜欢凤台城,不喜欢殷王,不喜欢那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荒诞世界,于是可着劲儿地找乐子,找刺激,可着劲儿地折腾,好像只有那样
,才能感觉自己还是个活人,而不是如凤台城中所有的行尸走肉一样,正在腐烂死去。
但与后来的日子相比,那时候的不开心岁月,简直是天赐的好时光。
他常常会想,神殿到底是怎么算得那一卦的,怎么就算出了越城中有一绝色女子,当献入宫中。
如果没有那一卦,也许他和他的妹妹依旧好好地生活在越城里。
越城不大,就算他的歌儿再贪心不足,索求甚多,也只是在越城里翻天覆地闹腾而已,闹不到凤台城去,闹不到殷朝去,闹不到天下去。
也许过个几十年,他的父候老去归天,他接下越城诸候之位,然后会给他的妹妹寻一个好人家,他的妹婿性子当温和,不然要怎么受得了歌儿的坏脾气?父亲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明明是一个好王候,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始终不喜欢他唯一的女儿,如果幼时,父亲对歌儿关爱多一些,也许歌儿也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占有
欲了吧?
缺失得太多,于是她疯狂地想从别处弥补,以填满她自小空虚的父爱。
他从不怪自己的妹妹性情有缺,只是他的良心让他无法忍受他的妹妹,妄图天下,左右朝政,祸国殃民。
可是当她有了一个比她更贪婪的帝王夫君时,他便再也不能约束住那个自小在自己肩上长大的妹妹了。
时常他会想,若没有那一卦,就好了。
但细想想,若没有那一卦,他不会随自己妹妹去凤台城,也就遇不上那个奇怪的女人了。
他觉得,他从来没有看透过那个奇怪的女人。
初见时,只觉她生来嗜血,爱好杀戮,性情天生残缺,总有许多古怪的想法和逻辑,若用常人的思维去考量她,便是大错特错。
这样的人太有趣了,在如一潭烂泥般的凤台城里,她是最明亮,最夺目的光彩,她用她的双刀杀得酣畅淋漓,劈开着沉沉混沌,用她古怪的逻辑嘲弄世人的愚昧和荒唐,
连最擅言辞的王轻候都不是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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