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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镇上,天已黄昏。
青石路上铺满余晖。
几个公差蹲在镇口下棋,围观的有百姓,亦有罪民,倒有些其乐融融氛围。
唯独一名青年公差抱刀而立,打量来往行人。
这名公差叫作祝百寿,年纪二十出头,浓眉大眼,下巴一圈茂密络腮胡,才来镇子当差半年,资格不够,没有完全摆烂,当然也有可能是胸怀凌云壮志。
他武功不错,已至入腑境。
据说刀气凌厉,能在四丈以外,隔空斩断梅花桩。
这家伙怎么杵在这儿?看到祝百寿,陆缺又开始忐忑。
新来的,容易较真啊!
好在是天已黄昏,暑气消减,镇口往来络绎。
陆缺跳下牛车,低头牵着牛,默默地走在人后,不声不响,意图蒙混过关。
祝百寿先看见身材高大对余尽春,喊了一嗓子道:“余先生,这是哪儿去了?”
“到三槐村送木活。”
“这么热天还亲自去,让你铺子里那小学徒去得了。”
祝百寿说着,已从棋摊上走过来,无意地向余尽春身后瞥了一眼,看见了牵牛缰绳的陆缺,少年拘谨站着,脊背微屈,一副很标准的罪民模样,喘气都不敢过重。
余尽春往前迈了两步,挡住祝百寿的视线。
“小陆少不经事,人又腼腆,单独去的话恐怕得罪主顾,这可是丧事,一句话说掉下来,就可能惹得主家不高兴。”
又吩咐陆缺,“小陆,我跟祝差官说会儿话,你先把那驾牛车送过去,免得主人家急了。”
陆缺低头道:“好。”
他牵牛而走,混入人群,却感觉一道锐利目光刺到了后背。
这是武者的本能知觉。
不会错!
八成是祝百寿在打量,陆缺一阵儿提心胆吊,如履薄冰,暗暗祈祷这姓祝千万千万赶紧收回目光……
他故作不知,缓缓走着,直至这道锐利目光从背后撤回许久,也没有回头去看。
转过一个巷口。
陆缺背后已满是冷汗,几乎把衣服都给侵湿了。
这心理博弈,可比对付两头异变的狼更让人喘不过气。
幸好是余尽春分散了祝百寿的注意力,不然今天可得露馅,以祝百寿做事较真的性格,八成得挑断他手筋脚筋!
陆缺轻轻拭汗,心脏兀自剧烈跳动,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而这个巷口也围着十几个人,都是罪民,他缓过神才注意到。
其实。
罪民和寻常的百姓很好区分。
按规矩罪民只能穿灰白两种颜色,衣无配饰,且不论冬夏,脚下只可穿草鞋!
就从两点也分得出来。
十几名罪民围在墙角,观瞻新帖的告示,指指点点。
他们大都不识字,由一位老者在念告示内容。
而这老者获罪前估计是位儒生,念起告示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像是在学堂里读书育人一般,很有教书先生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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