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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语沉默片刻,把剩下的钱掏出来,自己留三百,余下的塞到枕头下:“爷爷,我陪你到晚上,钱你留着花吧。”
老头一把浊泪:“我哪能要你的钱,住院费我也得还你……”
“我师父说——”
问起来还要解释,纪慎语改口,“我爸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有忙不帮,错过是要后悔的。”
老头又问:“你这个小娃娃,怎么随身带着那么多钱?”
对方已经太可怜,纪慎语不忍欺骗,把自己做青瓷瓶的事儿一五一十讲出来,眨眼间陪对方到了晚上,外面暮色四合。
他告辞,拎着空荡荡的背包搭车,脑中过电影,一帧帧一幕幕,演到最后这刻只有失落。
池王府站下车,他下车后在街口遇见丁汉白,丁汉白聚会归来,染着淡淡的酒气。
纪慎语终于见着亲人了,不算亲人,那也是熟人。
忙活那么多天,手指尖至今还疼,到头来只剩下三百块。
这叫什么呢,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纪慎语何其委屈:“师哥……”
丁汉白发怔,寻思着他们不是吵完架在冷战吗?不记得和好了啊,他喝高了?恍惚的空当纪慎语已经凑上来,仰着头,巴巴的,似是讨他的安慰。
他大手兜住人家的后脑勺,这次知了轻重,轻轻地揉,慢慢地问:“怎么了?”
纪慎语自觉毁诺,面露难堪:“我不能送你礼物了。”
丁汉白没料到这原因,不容商量地说:“那不行,你打了包票,现在就送,让你给什么就得给什么。”
纪慎语慌了,等对方为难他。
结果丁汉白重揉一把:“算了,你就随便笑一个。”
换上浴衣去澡池,纪慎语亦步亦趋,将走廊的壁画欣赏一遍,还用鞋底摩擦地毯,问:“师哥,大众澡堂怎么这么气派?”
丁汉白闲庭信步:“去年刚装修。”
他半边膀子酸痛,走路都甩不动胳膊,回话也敷衍了事。
其实这澡堂和玉销记的年头差不多,就算一再发展翻修,也始终叫大众澡堂,没换成什么洋气名字。
澡池挺大,冰青色的大理石面,让人觉得像一汪碧湖,周围有茶座,有放东西的矮几。
东南角泡着位大哥,闭目养神不像个活人,丁汉白找好位置后解下浴衣扔矮几上,腰间围着浴巾下了澡池。
热水包围,他劳累一天终于放松,长长地叹出一声。
纪慎语也跨进去,被烫得抽抽两下,适应之后和丁汉白相隔半米坐好。
丁汉白也不像个活人了,闭着眼睛老僧入定,喉结都不动,睫毛都不颤。
“师哥?”
纪慎语轻喊,“你是不是泡美了?”
哗啦一声,东南角的大哥起身,池子里只剩他们俩。
纪慎语没得到回应,拨开氤氲白气看得清楚些,又问:“烫麻痹了?”
他不是话多的人,更不爱闹,但此刻生生被激出份顽皮。
见丁汉白良久不答,他借着浮力挪过去,蹲在丁汉白面前撩一捧水,另一手蘸湿,观音甩枝条似的弄了丁汉白满脸。
丁汉白面无表情,合着眼猛然扬手,把水面激起千层浪。
纪慎语溅湿头发脸面,惊叫一声往旁边躲,还没挪走,脚底一滑要栽进去,丁汉白伸手将他接住,用那只酸痛不堪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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