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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现在还没有准确发音的力气,我方才那段让林茉莉不需要硬撑着为我做些什么,只用先顾及好自己身体的那段话并没有成功说出,而仅仅是堵在心里,卡在喉咙口,这让用焦急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她的我看上去如同什么也没想做那般。
我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皆没有读心术,对于她这种情况的病患来说,更是不太可能轻易察觉出别人的真实想法。
简而言之,我认为她还是只会还是挂着“没表情的表情”
,但却会做出帮我按个护士铃,或是走出去喊个人来,凑近身观察一下我的情况之类的动作,而根本不会考虑到自身安危,以及想到我太感动,感动到情绪有些五味杂陈,也衷心地不希望她为我而忍受这份痛苦。
这份所谓的五味杂陈的情绪,并不是我在拒绝她的关心和好意,而只是由于我也开始认为,我不能一直以接受别人的照顾才得生存,也不能无限度地去麻烦到别人,而是也需要自强自立,至少要在接受别人帮助的同时,自己也要有一份想要状况恢复,回归正常生活的心,这样才会事半功倍地朝勉强正常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味地让别人帮助你,自己却毫无悔改和进步之意,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把手伸给你,你也还是会陷在漩涡里爬不出来。”
——《程风斩的回忆录》。
这么想着,我咬紧牙关以缓解疼痛,尽量使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没感觉得太痛苦,表面也装作平静,用和她一样的表情淡淡地望着她,实则我的真实感觉是:全身上下都疼得像是有烈火在熊熊燃烧,炙烤着我每一寸肌肤,让我觉得被丢进了巨大的火炉那般。
是的,即使她察觉情绪的能力很弱,我不想让她有察觉到我很难受的机会,也不想再让任何一个关心我的人看到我脆弱、以及痛苦不堪的模样,因为我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担心,不希望成为累赘那种的存在,好歹也让我像十几年前某部漫画里面的超越主角的配角那样披上一层坚强的外表,或者像林茉莉那样学会一下逞强,像左夜靖那样学习一下伪装吧。
她还是没有说话,或许是和我一样咬紧了牙齿,屏住呼吸,微皱着眉头艰难地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仍旧紧紧抓住我床边的护栏,像是在借力,另一只手抽出来伸向我床头的护士铃。
我的视线比刚醒时稍微清晰了些,能看得到她脸上贴着纱膏,脖子上也贴着创膏药,腰部似乎还有缠上很多圈厚厚的东西以及护腰,无一例外的是都隐约或者是清晰地沾有血迹。
她的额头也有在冒出大滴的汗珠,这些汗珠顺着她冷峻的脸庞慢慢滚落下来,使我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伤口也很疼,和我一样疼,疼得快要昏过去了。
正当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比较好时,一声听起来很痛的“嘶”
传入我的耳朵,令躺着的我猛地一个激灵,竭尽全力地把头抬起丝毫去看具体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经记不清楚我怎么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的哪一所医院,更不明白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像是又一次遭遇了巨大的车祸创击一样,但我觉得这不是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东西——因为我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且这里的一切貌似也不会危害到我和林茉莉的生命安全,我们都没有直接死亡的危险,那就可以先不用管。
可此时此刻的林茉莉很虚弱,她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根本没有余力帮助我,可她还是耗费心力地等在我的病床前,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在看到我醒了的第一时候想的还是去喊护士……这些动作看似消耗量不大,可对于一名身上到处是伤的、本来身体状况也不算特别好的女孩来说,一定会耗费她全身仅有的力气——耗尽身上的力气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要么就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栽倒,要么就是伤痛发作然后疼得一塌糊涂,严重一点的直接晕厥,甚至伤口感染什么的都有可能,这反倒是真会危及生命的事情,所以才是我目前需要比较担心的事。
我的推论没有错误。
林茉莉的手指尖还没碰到护士铃,她看起来最严重、也很致命的腰伤好像就已经把她折磨得快要撑不住了。
只见她头不自觉地低得更低,头上的汗珠越冒越多,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同时,有一部分也像流水不利的水龙头那般一滴滴地直接从脸上往地上滴落。
呼吸急促得像是哮喘发作,嘴唇也不受控制地上下打着架,最终她仿佛是因为忍无可忍,而直接选择用下排的门牙顶住上半个嘴唇,像以毒攻毒一样用痛感缓解疼痛。
她那只抓在栏杆上面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些,部分地方的皮肤瞬间变了颜色,而且因为肌肉过度紧绷,导致那只手和手臂颤抖得有些厉害,就像躁郁症的躯体症状不自觉发作时那般,可以看出用力幅度非常大。
而她的双腿也是没力气地轻微颤抖着,那只本来伸向护士铃的手,也缩回来撑在右半边的腰上,像是在给自己找支撑,整体动作像是体力透支了一样。
见到她的情况如此糟糕,还能忍着一声不吭,我感觉被泼了一盆凉水那样难受,心里做出抓头大声抱怨“jesus”
的动作的同时,也由衷地佩服她的毅力。
作为比较好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我下意识想做的就是帮助,把她扶到床上去,但我知道靠我自己一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下半身没有感觉的问题,而是稀里糊涂地受了很严重的伤,目前的我就连把身体撑起来都有难度,更何况还要保持平衡、亲手帮助他人这些复杂并且需要“技术性”
的事情。
但我也不会因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行就放任自己袖手旁观,因为那从来不符合我的风格,更不符合真实的我自己——没错,我不否认我是一个身体瘫痪,精神崩溃的人,但这与我渴望成为英雄舞台上的主角没有冲突。
俗话都这么说,就算伤残也得有梦想,就算残也不能废,我刚才的观点就是证明最后两句话的不错的例子。
于是,我狠了狠心,给自己定下个看似很难完成的目标——必须得做到喊护士来。
因为这不能拖延,不管她能硬撑着坚强多久,她现在最需要的都是好好地躺到床上去休养,休养时趁空隙恢复元气。
因为如果像这样继续强撑着反过来帮助我,万一乱碰乱撞地又给磕到哪了,给伤口来了个雪上加霜性质的二重伤害,那事情可就会变得严重多了。
我可真心不希望她在伤好了之后还留下什么后遗症,变得像是我的同类一样,因为从小承受那么多的她已经够辛苦的了。
想到这,我下意识地想要活动左臂,将左手食指伸向墙面上的护士铃,但我的左臂给我的感知反馈也并不是特别清晰,我只感觉这整条手臂又是软绵绵的,又是酸酸胀胀的,可却又如同千万根火针在灼烧里面的骨头,也如同千万条黑犬在吸食里面的血液一般,光是抬起一丁点就需要耗费意料之外的力气,这导致我发出“抬起”
的命令后,它也只是轻微地、几乎完全不受控地、从正着摆放变成了稍微一侧,随即又摔回了正面,看到这一幕的我的心里顿时像被用冰块冻住那样凉,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去,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难道我的手和上半身的其它部位也出了大问题吗?
正当我还处于惊恐状态之中时,一旁的林茉莉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见她的膝盖也开始锁不太住,抓在护栏上的手开始松懈,整个身体无力地向一边侧去,看样子像是要昏厥。
也正巧是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护士自行在监控中看到我已经苏醒,而林茉莉的身体却反倒开始撑不住,病房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几个头上戴着有红色十字架的蓝色帽子,身穿蓝色衣服的护士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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