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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有心事。
圣人……其实对边关的情形不是很了解。
」
王忠嗣幽幽一叹,这是在把方重勇当心腹在看待了,要不然,类似的话怎麽可能说出口来?
他把方重勇当自己人,不是因为对方是方有德的儿子,而是那句「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如今李隆基的边镇之策,真的走得太远太远了,已经要超过国家可以承受的极限。
王忠嗣开始跟方重勇讲一些他在大唐边关的见闻,其中的内容,让方重勇感觉很是诧异。
在李隆基眼里,边关将士应该是立功心切,奋勇杀敌,以国为家,以袍泽为兄弟的;应该是以我大唐天下无敌最高目标,并以此为激励自己的最强信念!
但在王忠嗣眼里,那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他们也会害怕,也会懦弱,也会畏惧。
未婚的思念家乡的青梅竹马。
已婚的思念家中的妻子与父母。
能不能痛殴突厥,能不能吊打吐蕃,实际上对于这些士卒们而言很遥远。
但与这些势力的斗争,却又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因为突厥与吐蕃的士兵,正是他们交战的对手!
这就造成了一种错位,战争的胜负有他们的责任与努力,战争的利益却又与他们完全无关。
在这样的情绪感染下,边关将士渴望轮换回家,还没值宿的想尽办法逃脱兵役。
李隆基或许想把大唐的旗帜插遍西域的每一个地方,可是唐朝边关的大多数人,却未必如他这麽想。
他们的愿望,更加卑微,更加真实。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
方重勇叹了口气,感受到了王忠嗣身上的那种情绪。
「听闻你父平日里对教导伱并不上心,没想到你竟聪慧若此。
」
王忠嗣又倒了一杯酒,将其一饮而尽。
「当年在河西,吐蕃赞普大酋在郁标川练兵,我麾下兵将都很畏惧,认为不可力敌,想要返回求援。
当时我年轻气盛,并不认为吐蕃有什麽好怕的,于是提刀冲入敌阵。
此役,斩首数千,缴获羊马数以万计。
我凭军功迁任为左威卫将军丶代北都督,封清源县男。
可是那一战……我的部下死了好多人,好多跟我情同兄弟!
如果不是我立功心切,他们……本可以不用死。
」
王忠嗣一拳砸在竹制的桌案上,老瓦盆都被震得侧翻过去,吓得方重勇浑身一个激灵。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情绪激动,王忠嗣双目赤红的问道:「你会不会认为,我是想拿麾下士卒的命,去染红我身上的官袍,铺就边镇大将的青云路?」
「叔父,您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这种话传到圣人耳中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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