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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听了一夜簌簌雪声,晨曦中再望远山,山中已是白茫茫一片。
墨山见雪就很亢奋,在山坡上跑来滚去,纯黑的皮毛斑斑驳驳,它匍匐静止片刻,乍然纵身扑向一处,两爪在脏乱的雪中扒拉出一只杂毛兔子,叼起来一边去了。
燕慈披了黑裘斗篷,在山坡上寻了块石头静默地坐下。
他的功力已退化到无法自行御寒,他倒无所谓了,多穿件厚衣服的事而已。
他将面临什么,应该是灵力枯竭,他能应付,只要手脚在,像普通武夫一样练些拳脚功夫未尝不可。
活在此山中最大的危险就是碰上凶兽,他那时若是无法自保,死在凶兽口中也是个归宿。
他其实怕自己安安稳稳地活到了最后一刻。
那时候功法灵力全无,连神智也无。
没了神智,将死之时他还能把他想说得说出来吗?会不会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又或许他会忘了自己是个人,到那时候,他还能记得……
燕慈搂紧了自己,他从未感觉到这种冷,彻骨的冷,山中只是下了一层薄雪,他却似置身冰天雪窖。
白茫茫中出现了一个刺眼的红点,越来越近。
红色是那么炽烈,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李若庭朝他挥手,脚下积雪打滑让他不敢跑太快,七分兴奋三分害羞染得他脸颊快赶上他的红衣,鲜艳欲滴。
燕慈微眯起眼睛,他确定他不是在做梦。
整日梦整日梦,梦就成了真。
眼前愈来愈近的,是一身红衣的李若庭。
朱红色的外袍领子里是白色的里衣领,腰间系了根黑色腰带掐出细窄的腰身,宽大的袖摆下露出了雪白的衣袖,脚下一双崭新的绣了金红丝线的黑靴。
“怎么……”
燕慈问他,他完全忘了自己让李若庭也买身新衣的事。
李若庭抿了抿嘴,低下头声若细蚊:“成衣铺子的老板说过年这身卖得最好……”
燕慈想起来,他那时总在梦中见李若庭,李若庭在他梦中又总穿一身灰衣,洗得发白,他醒来后便这样对鹦鹉提了一句,他本以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李若庭不会在意,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又怀疑自己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他开始忘事了,可他不能确定。
燕慈目光赤诚,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缓缓道:“好看。”
他从未见过,也未梦过李若庭这般模样,如此鲜艳的衣服在他身上,像把一颗明珠上的灰尘擦净了,露出了里面的流光溢彩。
李若庭的脸像着了火,火苗燎到了头顶,脑中轰地一下烧成了空白。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燕慈边问他边把自己身上斗篷取了披在李若庭的肩上,动作十分从容。
斗篷里还留着燕慈身上的温热,李若庭搓起手心哈了口气,试图遮掩自己滚烫的脸,笑了笑道:“我走到半山腰上就碰见一头灵鹿,我骑它上来了!”
他低下头快步往石室里走,余光瞥见身后燕慈跟了进来,索性拿起一旁茶壶放火上开始煮茶,此刻他不做点什么事情他手脚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那要是没碰上呢?”
燕慈在石床边坐下,看向他问。
“那我就走上来,我还带了干粮。”
李若庭把包袱里东西一一摆木桌上,咦了一句:“桌子是新的?”
又端起茶壶来看,也是新的。
最后看向自己的木床,崭新的木头床脚,上面铺着他没见过的新被子。
“师父怎么什么都换了?”
李若庭转身看燕慈,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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