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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一半,觥筹交错,气氛正热。
皇帝居主位,左右各是熙佳贵妃和固伦公主,下首坐着太子和驸马。
带来的礼物塞满了东厢房,一时间竟然堆到了院子里。
固伦脸上一直溢着喜气,说话间,陆质走上前去,向她敬酒。
满室喧闹中,陆质端立着,宫装严整,惯常严肃的面上带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左手端酒,右手托杯,道:“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
陆质唯愿姑母笑口常开、事事顺意,福星高照。”
固伦眼底笑意愈浓,不断笑着点头。
陆质喝尽杯中酒,就立刻被她拉住手,关照道:“昨儿就被那些皮小子灌了不少,你小人家受不住,听姑母的,今日万不可再多饮。”
陆质忙点头答应:“侄儿牢记姑母叮嘱。”
固伦满目慈爱,并不像对其他皇子那样,喝完酒便罢。
反而一直握着陆质的手,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固伦盖住陆质手背,仰头细细打量他,眼底泛起些恍惚的情绪,“皇嫂走时,你还不晓事,整日睡得多,也不闹人。
再往后想,只记得你六岁那年,中秋夜宴,同你兄弟坐在我后头,偷偷拽我的衣裳,还道你要说什么……”
她取出帕子轻拭眼角,又笑了出来,转头对皇帝道:“还道他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原来只是想吃我面前的一盘子藕粉糕。”
皇帝也跟着笑,席间自然全都笑了起来。
陆麟道:“他一早就看上了,同我要,我上哪去给他找来?便说散席后去膳房看看还有没有,只是这小子不好哄,一会儿不看着,便自己去寻了。”
众人又是一场笑,皇帝也耐心听,似是觉得有趣,闻言道:“这样说来,还是小时候活泼些,这几年却看着一日似一日的安静。”
他没想过,为什么一个皇子,连想要一盘藕粉糕吃都不行。
若是不问旁人要,他兄弟就只能往后推,暂且哄哄他。
等他忘了,等他渐渐懂了不再提起。
想要这个,想要那个。
都是不行的。
陆质同样在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姑母和大哥还记着,专门来消遣我。”
陆麟笑意比他都深,透着喜气,正夹了一筷子竹笋吃,道:“多少年都记得,怎么能忘得了?”
固伦拍拍陆质的手背,“那还是小孩子呢,旁的不知能比你皮上多少倍……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这样大了,是个好孩子。
想必你母后在天上瞧着,也定是欢喜的。”
陆质在襁褓中失怙,固伦接连提起先皇后,对着死人,逝者如斯,此时皇帝不免也起了些不忍。
他的目光落在陆质身上,顺着固伦的话,才惊觉,这个被他有意无意忽略了二十年的儿子,他的嫡妻留下的第二子,真的已经这样大了:面相随他多些,男孩儿的跳脱退去,剩下成人的坚韧和沉稳。
“近日身子还好?”
皇帝问。
陆质道:“回父皇,只是偶感风寒,吃着药已大好了。”
皇帝点点头:“还是在意些。
诲信院那边不用急着去。”
陆质忙应下,道:“是儿子不孝,非但不能为父皇分担分毫,还要劳烦父皇在百忙中挂念儿子。”
固伦笑道:“你们父子情分最是深厚,不必这样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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