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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行在的路上,拓拔叡坐在马车上,冯凭靠在他怀里。
拓拔叡说:“十成的粮食,只收一成的税,你信么?”
冯凭说:“十税一是国家定的,实际收取的应该不止这个数?那些贵族豪绅们会想方设法地隐瞒土地,再将多余的赋税转嫁给普通百姓,老百姓们实际缴纳的赋税应该比这个多多了,留在手上的有七成吗?”
“七成?”
拓拔叡惊笑:“你想的可太美了,七成,那他们日子不比朕还舒服了?农民除了缴纳官府的田亩税,还要向地主缴纳地租,实际到手的恐怕连五成都没有。
这五成里还要扣除人头税,户税,每年春秋的徭役役税,能吃饱饭都不容易啊。
稍微一碰上天灾,到处都要饿死了,这都是好的了,原来粮食是五税一,你说那些人还能活吗?”
冯凭搂着他脖子,道:“皇上是仁君,关心百姓,体谅生民疾苦。”
拓拔叡叹口气:“什么体谅生民疾苦,那都是套话罢了,对臣下对老百姓这样说。
朕没吃过苦,哪能体会什么生民疾苦,朕要真能体会生民疾苦,朕也不是皇帝了。”
他叹道:“老百姓要吃饭,这些人是只要有一亩地,有一口粮食就能辛勤耕耘。
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若是朕连他们的口食都满足不了,他们日子过不下去,朕这个皇帝又怎么能当的安稳?他们活不下去就要生事,就要找朕的麻烦,今天要起义明天要造反。
他们一不高兴,就怪到朕的头上,觉得是朕税收的太多,是朕纵容那些豪强剥削他们,让他们活不下去。
可是这能怪朕吗?他们的口粮没了,难道是入了朕的私囊,是入了朕的国库,被朕挥霍了吗?朕一个人能花多少钱?粮食连年丰收,可朕国库中的钱连年日减,朕都没见到这些银子去了哪了。
他们的口粮没了,朕也没得到钱,难不成那些钱化成蝴蝶飞了?只不过是进了那些宗族豪强的腰包。
他们盘剥百姓,借此坐大,成为一方豪强,然后伸手跟朕要官。
朕还不能不给。
朕不给,他们就要反水背叛朕。
他们当官不算,还要自己儿子当官,要自己孙子也当官,让自己亲戚朋友也当官,朕想任命一个自己人都难上加难。
可是朕不能得罪他们,朕还要顺着他们,给他们全家官做,给他们权力,让他们更顺理成章地盘剥百姓。
朕需要他们的支持,有他们才有朕,要是得罪他们,朕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水,指的可不是那些一穷二白,命如蝼蚁,连姓名都不配有的贱民啊。”
冯凭靠着他胸口,抚摸着他胸襟上的花纹,乖巧专注地听他说。
“你知道皇位是什么?”
拓拔叡低头看她,笑:“皇位就是一把椅子,这把椅子换谁坐都可以,朕可以,你可以,他也可以。
皇帝,看起来是万人之上,实际不过是一群人用来统治和剥削另一群人的工具罢了。”
“可是,太过了。”
拓拔叡说:“太过了,朕也为难啊。”
“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向他们挥刀,可是太过分了,事事胁迫朕,骑到朕的头上,朕也会忍受不了。”
冯凭听出了他话中隐隐坚硬的态度,说:“皇上想亲自去看看吗?”
拓拔叡笑:“去啊。
朕也想看看朕这个皇帝当的怎么样,称不称职。”
冯凭靠在他怀里,心里莫名有点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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