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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羡听到那个敏感的姓氏,有些不安,面上仍镇定回道:“此卷是臣在执笔。”
拓拔叡说:“你抹黑忠臣,你的意图何在?”
李羡忙叩首道:“启禀皇上。
如果乌洛兰延盖棺定论是忠臣,那而今的满朝文武是什么呢?那反对他的人岂不是统统是奸臣了。
如果皇上要求乌洛兰延必须是忠臣,那均田之事,又当是谁的罪过。
皇上请恕臣不敢妄断。”
拓拔叡默了半晌,明白了。
说乌洛兰延是奸臣,得罪的不过皇帝一人,说他是忠臣,却是得罪的满朝文武,得罪的天下人啊。
确实不能那样写,若那样写,李羡就得成了第二个崔浩了。
得罪皇帝,可能还会继续高官厚禄,得罪天下人的利益,却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改。
这些官员冰冷无情的笔不足以写出他的优点和好处,不足以写出他的赤忱和忠肝义胆,不足以写出他的勇敢坚决。
非得他自己亲自执笔。
然而酝酿了半天,他发现李羡这篇已经是最好的了,他没有任何余地可以改动一字。
他叹了口气,将那卷放下,道:“朕不想再看到这个名字,删了吧。”
李羡有些惊愕:“皇上的意思是?”
拓拔叡说:“将他删了吧。
均田之事,也一并删了吧,这种失败的事,有什么可记的。
一并都删了吧。”
这样大的事件,如果删掉,会造成很多史料的漏洞补不上。
然而拓拔叡如此发话,李羡也立刻遵命道:“臣明白了。”
拓拔叡检索文字,堪堪回顾了自己二十六年半生。
作为帝王,他算是称职的。
虽然没能如他祖父,开疆拓土,建立功勋,但是安邦定国,治理百姓,是有成绩的。
他在位这么多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四方平宁,众姓安居。
就这样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李羡退下之后,太华殿重归了寂静。
拓拔叡目光哀伤,望向立在帘边的冯凭。
两个人目光对视。
一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他嘴唇动了动,有话要说,却又终于没有说。
他多希望她能明白,多希望她能明白他此时有多么害怕,多么不舍。
他从来不敢想有一天他们终于要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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