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黑色汗珠来。
燕喃替她擦拭身体的手停下,忐忑又激动地看着她汗珠越来越密集,大气都不敢出,只觉时间过得极慢。
也不知如此泡了多久,忽听见一声极细的呻吟,又像是叹息。
燕喃全身汗毛根根竖起,一眨不眨看向燕眉微微抖动的眼皮,嘴唇张了又张,小心翼翼喊了声:“娘?”
燕眉的眼终于睁开来!
眼眸内仍是黑白分明,只不同于往日茫茫然没有焦点的模样,那眸子似春来化冻的潭水,无风自动,轻盈地起了微澜,缓缓地,温柔地,落到燕喃脸上。
燕喃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呜”一声咬住了衣袖,看着燕眉再说不出话来。
燕眉搭在浴桶上的手动了动,轻轻伸到燕喃脸庞侧,燕喃抽噎着一把抓住燕眉的手贴在脸颊边,瓮着鼻子又喊了声,“娘,我是……”
她再说不出来,她该说她是谁,是她丢失在外的长女燕子,还是亲手被她送走的二女儿燕喃?
“嘘。”燕眉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极轻极温柔道:“我知道,你是燕子,你耳后有个胎记,是你出生时,族长用血玉石给你印上的。”
燕喃脑中“嗡”一声响,张大嘴,娘的声音和她想象中一样温柔,可她竟然知道她是燕子?
燕眉温柔地弯了眉眼,“我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意识常常是清醒的,我能听见你的声音,有时候我努力想看清你的样子,但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就好像在山中修行,与外界全无关,却又能知外界之事。你说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我一开始不太懂,后来听你说得多了,也都渐渐明白了,你回来,自然有回来的道理,并且,是喃喃让你回来的。”
燕喃惊愕地忘了哭,脸贴着燕眉的手,难以置信道:“也就是说,这十多年,您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吗?我说的话,您都能听到是吗?”
她什么都和燕眉说过,她在二十一世纪是如何生活,如何夜夜做着和前世有关的梦魇,如何回到大梁来,发现了和她一样只剩魂魄留在世间的渊哥哥,又如何发现现在这个肉身是她的亲生妹妹。
若是娘都知道这些,那她便什么都不用再解释了!
可是,一想到娘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就如同精神被囚禁在这个肉体中,万事不能自主,她就难过得恨不能将下毒之人千刀万剐!
不能说话,不能自由动弹,就连世间最残忍的酷刑、最磨砺人的修炼,也不过如此了吧?!
燕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难过,心内五味杂陈,握着燕眉的手微微颤抖。
“那娘,您为什么会说是喃喃让我回来的?”
燕眉目光似罩了一层水波,透过冒着热气的药汤更显朦胧,她徐徐道:“我做了个梦,梦见喃喃和我告别,说她来这世间的任务已完成,既然你来了,她就该离开了。”
“可是。”燕喃不理解。
她如今深信这世间是有鬼神有魂魄的,所以燕眉这个梦,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燕喃前来和她告别。
“可是我为何会回来,她又为何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