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马匹和马贼直接摔晕或是死去,不幸的马和马贼则在痛苦地嘶嚎,尤其是最后方的马贼高速冲锋却又惨然堕落,竟是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了一起,鲜血像果浆般压渗出来,涂抹在晨光下的土地上。
马贼的战斗力比粮队营地强大太多,虽然在先前的冲锋中至少有一百多骑马贼伤亡惨重,但只要给他们时间重肃队列,哪怕是弃马步行冲锋,也会给营地带来极大的压力和危险。
如果粮队营地里现在的几百人是能征善战的朝阳军精锐士卒,哪怕是普通军卒,此时拿着武器冲出车阵,来一次近身反击,随意一捅便能杀死一个马贼,或许马贼的第一波冲锋可能会就此被打退。
可惜的是营地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民夫,在车阵木厢板大盾的保护下,他们或许有勇气拿着木棍陋矛防守,却没有勇气冲出营地去杀敌,更关键的是,后面三百余骑马贼终究还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低洼地里的天然陷井,这时候正手执弓箭警惕地观察着营地的动静。
于是,能不能打退马贼的第一次攻击,所有的希望都必须全部寄托在南面的那两百名西晋骑的身上。此时营地里的人们已经明白,两百西晋骑舍弃谷底选择登上草甸,不是想要逃跑,而是想要避开那些昊天藏在古河道里的陷井。
两百西晋骑提前开始启动,但因为逆向冲上草甸,对马力的消耗极大,所以速度不快,尤其是和最前面那匹像黑色闪电的黑马比较起来。
西晋骑一动,在左手方草甸上监视压制西晋骑的一百余骑马贼马上便动了,这些马贼用最快的速度冲下草甸,想要从斜刺里兜一个圈,从侧面截杀西晋骑,然而他们没有想到,这些西晋骑竟是没有沿着斜谷中央而行,却是向草甸上驶去。
这一百余骑马贼眼看着无法追上西晋骑,更是挥动马鞭,连声唿哨加快了速度,蹄声如雷狂追下草甸,于是他们也遭受了北面冲锋同伴相同的凄惨遭遇。
寒冷的荒原冬风打扑在脸上,却让脸颊变得有些滚烫,许尘听着后方传来的惨呼声,知道那些马贼再也追不上自己,心情略定之余开始想些很奇怪的问题。
寒风能把脸吹烫,是不是因为风太大磨擦生热的缘故?只是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自己的脸皮得该有多厚实多坚硬?
笠帽被绳索系的极紧,荒原上的冬风再劲,也没有吹落,许尘露在口罩外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专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马贼群。
近两百名马贼困在低洼地边缘的圆石间,狼狈不堪,三百名马贼拖在后方,强行收疆,阵形却是无比混乱,尤其是侧方的防御更是薄弱。如果这时候有一把大刀强行从马贼群的侧方砍下去,相信马贼群定然会溃败。
三骑闪电般交错时,马贼断肩处血水和眼窝里迸出的浆液才迸出来,喷的他一脸一身都是,血腥味和别的异味混在一处,十分怪异。
都说血是热的,风是冷的,但许尘觉得吹到脸上的风是热的,洒在脸上的血却是冷的。因为他很冷静,直到此时依然清明地记得自己禀持了很多年的作战原则。
杀马贼,永远不如伤马贼,一名马贼死便死了,若受了一时不得便死的重伤,则还要拖累更多的马贼同伴,这种小心思固然残忍,却非常有用。
看着迎面冲来的十余骑马贼,许尘深吸一口气,夹、紧身下的黑马,横提制式军刀,化作一道刀锋杀将过去,在他身后,那二百骑兵终于赶了过来,凝作一道,狠狠袭向犹自散乱的马贼群侧方。
荒原冬风再起,却吹不动额前的发丝,因为发丝已经被马贼的鲜血浸透,此时黏冷稠糊纠结在一起,恰似许尘此时纠结的心情。
营地里一片狼籍,车阵已经出现了几个缺口。马贼暂时退去,但在退去之前的那波弃马步攻,依然给营地带来了极大的伤害,营地里到处都是浑身浴血眼神麻木垂死的民夫兵卒,如果不是西晋少女们的秀剑坚狠,只怕早就给马贼攻破了。
马贼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营地外不远处的低洼地边缘处,很多蹄断伤重的马匹倒卧在冰冷的地面垂死挣扎,不时摇摆下沉重的头颅,在马匹的身下或身旁,还躺着很多已经没有温度的马贼尸首。
但所有马贼伤兵都被同伴带了回去,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出,马贼虽然受创惨烈,但依然没有溃乱,还有再次发起进攻的能力与精神。
许尘抬臂擦去眉间缓慢淌着的血水,回头看了一眼营地西北方向,骑兵正在那处与一部马贼相缀厮杀着逐渐远离,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中原人印象中,草原上的马贼是世间最凶残的存在,但和马贼打了很多年交道的他,却认为马贼是世间最怯懦无用的存在。凶残,只是内心孱弱的一种掩饰。
此时草甸四周那六百骑马贼凶残起来,敢于直接屠掠王庭的直属部族,胆怯起来,一队汉兵便能追着他们的屁股跑,关键便在于实力,马贼这种现实的生物,对实力差距最为敏感,于是便最容易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