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赏赐有功,加官进爵,这是肯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张越早已经明白,钱和官爵、土地,永远是最犀利的武器。
此番能轻而易举的镇压一切,不就是他张子重钱多人多吗?
“可是……丞相……”上官桀道:“吾倒是没什么……就怕下面的人乱想啊……”
是啊,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像期盼甘霖的禾苗一样,期待丞相登基开国。
丞相却不想干?
错非知道,除非这位丞相自愿,不然无人能将那龙袍披到他身上,上官桀真有种派人去取来天子冠冕,不管不顾,戴到这位丞相头上的冲动。
然而,正如上官桀所言。
就怕下面的人乱想。
须知,希望是力量,但也是武器。
一旦希望落空,人心浮动,恐怕……
“放心好了……”张越笑着道:“我早有准备……”
“这世间,有治百姓之法,有治大臣之律,有申王后之令……”张越道:“但自古以来,却未有能约束天子之法……”
“吾甚憾之……”
“太傅!”张越认真无比的看着上官桀,伸出手来:“可愿与吾共立此法?”
“为万世立绳!”
“为子孙立法!”
若在过去,哪怕是篡国大盗,也不敢讲出这样的话。
因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下尊卑,乃是人所共遵的真理。
但现在,张越和他的势力,却已经能堂而皇之的议论这个事情了。
不仅仅是因为权势足够强大,也不仅仅是因为枪炮的道理足够犀利,更因为这些年来,张越和上官桀、张安世等人,兴学校,鼓励报纸,解锢言论,废黜各种士大夫官员百姓议政的樊篱与限制。
又大力发展经济,鼓励工商,嘉奖工匠。
识字人口不断增加,官僚集团和贵族集团不断扩招。
便是不识字的工人,现在也养成了听报的习惯。
于是,衣食足而礼仪生,仓禀足而知大义!
终于,在数年的言论与信息冲击中,新的道德观与价值观,开始塑造。
尤其是,那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理念,已经随着张越的施政深入人心,取代了过去的思想,成为了政治正确。
所以,报纸上,士大夫们敢公开议论君臣关系,探讨忠孝的顺序。
所以,就连小皇帝也知道‘乱天下者,非社稷主’是什么意思?
于是,是时候和天下人,特别是和整个统治集团商量一下——皇帝的权力那么大,咱们为了自己和子孙考虑,是不是得把它关进笼子里的问题。
虽然说,这有些夸张,甚至有些荒诞。
因为在天下人眼中,张毅张子重,未来必然代汉立国,成为真的社稷主天下王。
便是如今,张越的地位和权柄,其实也和那位先帝差不多了。
大权独揽,一言而决,至高无上,无可限制。
所以,上官桀听着,简直不可思议。
这在看来,大概相当于老虎找羊羔商量:我以后改吃素了,但我又有嗜血的冲动,所以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是不是给我得嘴巴戴个铁套什么的?
你说羊羔怕不怕呢?
反正上官桀是很怕的。
他颤抖着手,道:“丞相,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君臣父子,岂有商量的余地?!”
“真的?”张越笑了:“我的上官兄啊……”
“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吗?”
这么多年的相处,张越与他的统治小集体,早已经是你知道我的长短,我明白你的深浅。
大家都不是什么忠臣孝子,君子圣人。
什么君君臣臣的?
骗骗小孩子也就算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
甚至还会觉得恶心。
仔细想想,就会知道,上官桀、张安世、丙吉……这些人要真是忠臣,早就去茂陵陪世宗孝明皇帝了,那里还会在这里和张越这个大贼臣一起执政?
“这是为了我的子孙!”张越认真的看着上官桀:“也是为了兄长的子孙!”
“禹皇的功德不可谓不大,商汤的仁义不可谓不多,文王、武王的功业不可谓不高……”
“但夏桀、商纣、周幽……却可以在短短十余年,就将祖宗几百年的余荫尽数败光!”
“于是,不止身死国灭,就连宗族子弟,也受之牵连!”
“兄长难道愿意看到百年、两百年后,兄长因为一个不肖子孙,就让兄长的功业蒙受污名,让兄长的香火无人祭祀?”
“我也不愿意!”张越此刻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
上官桀听着,感动无比,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他甚至在内心深处,产生了浓浓的愧疚,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愧疚,为自己误会了当代周公而惭愧!
“故此,小天子必须保!”张越却忽然话锋一转:“倘若不保天子,吾等从何实验这法度呢?”
“我曾闻有圣人曰:摸着石头过河……”
“吾等今日,若不趁还能摸着刘氏过河的机会,尽量尝试和试错……”
“未来没有了这块石头,不得不独自过河时,必定会悔恨于今日的急功近利!”
后世,没了毛子,多少人怀念啊。
那可是一个好人啊!
活着,告诉了人们,何谓错误,死了,又告诉人们,此路不通。
真正的国际主义战士,真正的先驱、伟人!
所以,死俅了。
如今,那个小皇帝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