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秬的亲近示好,萧稷并无太多动容,只是扯了扯嘴角,感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语气客气而疏离。
萧秬笑容微微一顿,旋即又展开了,叹息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初父皇造下的杀孽……”
萧稷眉头一动,他没有想到,萧秬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隆庆帝的罪过。
是因为父子反目,想要借此牟利,还是真的顾念旧情,事从大义?
然而无法弥补,却并不意味着不用弥补。
萧稷神色凛肃,抬手道:“既然如今已经真相大白,还请圣上昭告天下,还我父清白,告慰我晋阳数万冤死的百姓!”
掷地有声,态度坚决。
萧秬心中一紧,挺直了身子。
隆庆帝绝不可能下罪己诏,而他也不绝不愿意去自毁好不容易才挣回来的有利局面。
“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萧秬推脱道,“父皇近日身体不适,不妨等些时日……”
人言涌涌,罪证确凿,往日之事想要重新掩盖已经不可能了。
更何况……
萧秬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始自终都围拢在萧稷身边那几个武威军昔日的部将。
更何况,萧稷既然敢站到人前,大张旗鼓地敲响登闻鼓,还顺从地奉命入宫,就不绝不会没有任何的准备。
而眼下,他手里并无多少兵权,能够调动的人也仅仅够堪堪守住皇宫罢了。
那些投效他的朝臣多是文官,掌兵最多的冯异,如今还没有明确地表态。
当日他之所以能够突破隆庆帝的拘禁和谋害,也不过是出其不意,又占了大义,侥幸取胜而已。
若不是隆庆帝如今在他的手里,那些死忠于隆庆帝的御林军和京畿卫投鼠忌器,只怕早就直接率兵冲进皇宫中来了。
既然不能劝说萧稷暂且打消念头,那眼下他能做的仅仅是安抚,以多争取一些时间应对罢了。
萧秬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夜长梦多。太子殿下就不怕拖得越久,事情越是纷扰难决吗?”萧稷知晓萧秬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容色清冷,不为所动,坚持道,“再说,都快十年了,那些亡故的冤魂已经等得够久了。”
萧秬语噎,飞快地睃了一眼护卫在萧稷身边的那几个沉稳劲健的将士,连强笑都变得艰难起来。
外有大名鼎鼎的荔山居士带领士子请愿,内有他都看不出深浅的高手保护,显然这一切都是萧稷早就计划好了的。
可怜他还以为把人弄进宫中,就能够将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了呢,没想到却正中别人下怀。
萧秬觉得,这个侥幸逃出生天十多年未曾得见的堂弟,陌生得他一点也亲近不起来了。
事已至此,要么就地将萧稷击杀,要么逼迫隆庆帝降下罪己诏。
而这两项不论哪一个,萧秬都觉得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去做。
然而他不愿意做,无法抉择,却自有人替他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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