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
胤祺忽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于最后一句话表示了强烈的赞同。贪狼一时语塞,只得苦笑着连声认了错,静了半晌才又含笑温声道:“主子如今这样儿就已很好,不必刻意去强求自个儿做什么——若是贪狼有这个本事能叫主子敞开心扉,那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事儿,若是到头来也终归只是相伴一场,那便只相伴一场又有何妨?”
——胡扯,也不知道是谁今儿见我还没开窍,那眼睛里头装着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胤祺偷偷抿了抿嘴,却也没有戳穿这个一向有些个薄面皮的侍卫,只是笑着点点头道:“这话儿说得好,左右我也已没了福晋碍事,再不济也能跟你一块儿走这一辈子。咱们俩同去同归,不也就跟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同袍的差不多了么?”
“主子,执子之手跟与子同袍是两首诗,后者取自《秦风·无衣》,是描述那战友兄弟之情的……”
贪狼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叫自打自家师兄开始备考就没怎么去找张老先生上过课的伪优等生五阿哥脸色瞬间涨红,没好气儿地将他一把推开:“去去去——我当然知道那是战友兄弟之情!难道你我就不是战友、不是兄弟了?整日里脑子里光想些小儿女情啊爱啊的,如何能建功立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眼见着自家主子显然已经开始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被方才那一句话撩得心口乱跳的贪狼终于松了口气,顺势痛快地认了错儿,转身出门去取那搁井水镇着的西瓜去了。趴在外头拿井沿儿冰了冰自个儿滚烫的脸,贪狼总算是觉着自个儿清醒了不少,正要抱着西瓜回屋里去,却忽然汗毛倒竖,僵硬着身子抬头望着房顶上的人:“七师父……”
——自打不知为什么跟自家主子扯在一起,七师父的翘班频率简直可见的直线上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今日的表现总算还拿得出手,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后头要自己把握。”
显然已经蹲在房顶上旁观过全程的影七淡淡点了点头,又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随手一弹便直冲下头的贪狼劲射过去,扑的一声稳稳扎进了西瓜里头:“四阿哥的福晋定下了,正黄旗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纳拉氏,拟八月十二大婚,你心里要有数。”
“是……”
完全搞不懂自家七师父为什么会对自个儿跟主子的事儿上心到这个地步,贪狼下意识应了一声,目送着自家师父转身潇洒地纵跃几次便消失不见。正要抱着西瓜进屋去,却见胤祺已从门里走了出来:“可是有人来,说了什么?”
“七师父来,说是四阿哥的福晋定下了,是正黄旗的,乌拉——”
费了几次的劲儿都没能把这个姓氏利索地说出来,贪狼禁不住对自家七师父产生了浓浓的敬意,毅然地放弃了自不量力的尝试,把插在西瓜上的纸条拔下来递过去:“主子,您过目……”
“七师叔这个耍帅的方式还真是挺有创意的,省得咱们用刀了——回头我得学学。”
胤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展开那张纸条看了几眼,又仔细折好收进了袖子里。贪狼已抱了西瓜进屋切好,给外头眼巴巴瞅着的流风流云分了一半儿,又把剩下的中心部分仔仔细细地挖成了小块儿,配上牙签搁在了一边儿:“主子快来,这西瓜就得趁着凉气儿还在的时候才好吃,等过会儿热了就没意思了。”
“费扬古是谁?我都没什么印象……这回随军了吗?”
胤祺过去扎了一块儿送进嘴里,惬意地舒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贪狼略一思索,便微微点了点头道:“随了,为安北将军,跟着裕亲王所部的——回来的时候便听人说裕亲王已到了,只是不能比皇上先回京,故而一直在丰台大营守着呢,若是没什么意外,想来明日便该入京了。”
胤祺点了点头,又送进嘴里了一块儿西瓜。正要问问既然裕亲王都到了丰台大营,那噶尔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便忽然听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挑了眉伏案起身,却见梁九功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过来,神色庄重不似往日,竟是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卷圣旨。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接圣旨,胤祺居然平白生出了几分好奇跟紧张,利落地拍了袖子俯下身去,贪狼也立即跟着跪倒在地。小院儿里头统共就只有这么两个人,梁九功也不敢跟这位阿哥摆谱儿,见着阵仗差不多了便展开圣旨,一板一眼地念道:“万岁爷有旨:翰林张廷瓒扈从圣驾,随师次乌兰布通一役,又为监军至科布多鏖战。身先士卒、作战勇猛,不幸殁于阵中。今丧还,命五皇子胤祺亲往张家迎奠,钦此——”
“儿臣接旨,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朗声应了一句,双手接了圣旨起身,胤祺心里头却是莫名的微沉——千算万算保住了佟国纲,却不知居然还有个张廷瓒。这位张老先生的长子实在太不出名,他在前世根本就不曾听说过,更无从得知那人在这一役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虽说一面都不曾见过,却也毕竟也是自家老师的儿子,自家师兄的哥哥,皇阿玛着他去迎奠倒也是顺理成章的:“梁公公,皇阿玛可还嘱咐过别的什么没有?”
“回阿哥,万岁爷说张老大人年事已高,叫您稍缓着点儿交代,莫要刺激了老人家——张家两个小的都要今年考秋闱,切莫叫此事扰了心神,张大人乃是尽忠而死,必受厚礼安葬,享身后哀荣……”
“明白了。”胤祺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自个儿这回去要做的事儿。将圣旨叫给贪狼收好,又扯了一把梁公公的袖子低声道:“皇阿玛说没说我可以带着别人去?四哥原来也老跟我们在一块儿的……”
“阿哥想带着就带,万岁爷说这不是正经的礼仪,只为表其诚,能将心思尽到了就成。”梁九功压低声音应了一句,略一犹豫才又道:“只是——奴才刚从四阿哥那儿传了旨过来,四阿哥怕是心情不大好,您稍留意着些……”
“传的什么旨,赐福晋的?”
胤祺下意识问了一句,见着梁九功无言点头,便忍不住莫名地微蹙了眉——自家四哥到底是什么个心思,为什么偏就对娶媳妇这件事儿这般的抗拒反感?心里头不知为何只觉隐隐堵得慌,抿了唇点点头,微沉了声音道:“我会有分寸,多谢梁公公了。”
“不敢不敢……”
梁九功忙俯身行了一礼,低声道了一句冒犯,便带着人快步离开了小院。胤祺一头雾水地绕回了屋里头,火急火燎地换着阿哥日常该穿的衣裳,心里头一时因为张家的变故觉着担忧,一时又为着自家四哥莫名其妙的别扭犯着头疼:“贪狼,用不着备轿子了,咱先骑快马去找四哥去——把圣旨誊下来一份儿,记到前头作战勇猛那儿也就够了,咱不是过去传旨的。”
“是。”贪狼正出神地想着四阿哥的事儿,闻言忙应了一声,铺开了圣旨仔仔细细地抄写起来。胤祺扣着衣服上头的盘扣,探身瞅了一眼,不由微讶地挑了眉道:“奇了,这字倒是见着生……不是南书房大臣拟的旨,还是南书房新进了什么大臣,我却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