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圣光集团大门口依然乱糟糟的人流,与这深寒更路的午夜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机铃声大作,他瞄了一眼上面陌生的号码——
“事情已经按照您的计划进行下去了。那么,关于我父亲实验室的麻烦,您可以出面帮忙了吧”
“他们怀疑到你了?”
容伟冷笑:“怀疑到我有什么可意外的?我本来就是颗空降过来的棋子。您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如果有天真相大白了,您会失去您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不用你管。只要你别多嘴,你父亲亏空的公款,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放心,我有这个素质。”容伟看着平板电脑上的出行通知,明天一早的飞机去a国。他没有订返程的机票。
“我,只想请求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到叶溪?”
“动感情了?”电话那端的人低吟一声,反问。
“没有。”容伟笑了笑:“我是个聪明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助我年迈的父亲渡过难关。我选择做一次坏事,就像出卖一次灵魂或**一样。在这个过程里,我不允许自己像个伪君子那般邂逅身不由己的爱情。
否则,是对爱情的玷污,对原则的漠视,对孝心的背叛,也是对善恶评判的不负责任。
所以我从没花时间和精力去试图爱上过白叶溪。只是单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而已。”
“她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对方沉吟,“如果不是白靖瑜的女儿就更好了……”
“呵呵,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容伟挂断电话,长长唏嘘一声。
他把车子开到白叶溪家的院子外,看着那如同雪白鸽子一样的飘窗里,散点点暖暖的灯光。
不知她的梦,今晚又要为谁妆点?
叶溪,我就是一个单纯的坏人,做着单纯的坏事。
并不想用‘突然觉自己爱上你了’这种话,来试着洗白。
再见吧,愿你能遇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被温暖地对待。
再见,我那从来没有资格守护下去的——荆棘公主。
***
唐笙坐在摇篮前,从午夜一直呆到天明。
她看着女儿的睡颜,眼泪从丰盈到凝结,从凝结到干涸了整整五个小时。
不管是清晰还是模糊,都无法从小白糖的五官里找到一丝一毫属于白卓寒的痕迹。
如果真的是遗传突变,能够完美避开一切优点长成这样,这得多少狗屎运啊?
唐笙从中心医院的官网上查到了这份报告,登记显示的也的确是白卓寒的医保卡。
鉴定是他亲自去做的——
且不管是不是汤蓝买通了大夫还是买通了医院甚至买断了白卓寒的智商都ok的——但他瞒着自己去做亲子鉴定的这个行为,让唐笙心痛到麻木。
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不再爱小白糖了?
不紧张她,不关心她,甚至连抱抱她都在敷衍。唐笙觉得,自己用了整整十年来爱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他不说出口,是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但孩子不是他的,他过不了这道坎。就如那晚一场莫名的噩梦,他大喊一声‘贱人’,说得是冯写意,还是自己呢?
唐笙觉得:在这一点上,白卓寒的骄傲甚至要比冯写意犀利得多。
可是麻痹的冯写意,他倒底是不是真的跟自己生过什么呢!
唐笙记得很清楚,就在怀小白糖前后的那段日子。因为白卓寒控制了日化业界监事会,导致冯写意工作室的新品得不到认证资质。
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她去办公室跟白卓寒讨了一巴掌。也就是在当天晚上,心情郁闷的唐笙在工作室喝了两罐调酒果汁。
她酒量不行,睡得迷迷瞪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在沙上腰酸背痛着。衣衫虽然完整,但身上盖着的的确是冯写意的外套。
这次醉酒她记得很清楚,后来觉怀孕了,她还有些懊恼而担忧呢。
冯写意真的碰了她么?可是除此之外,她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断片失去意识的经历!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温暖男人,却藏着一颗城府的心。他有他的仇恨,他的算计,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所以他,究竟有没有趁人之为地要了自己呢?唐笙不敢给冯写意的灵魂做担保,也不敢再以自己的纯洁和清白骄傲自居。
趴在小白糖的摇篮前,她俯身悲恸大哭了好一会儿。
孩子的小手冲她伸了伸,就好像在安慰妈妈。
“小白糖,如果爸爸真的不要你了,怎么办呢?”
“麻——木木。”
第一次听到女儿叫出这么不清晰的‘妈妈’,唐笙的心中,却是酸楚大过于欣慰的。一想到白卓寒脸上再也不会有听到‘爸爸’时的那种喜悦,她难过得要死。
可是——她答应过白卓寒,无论再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却从来没有想过命运竟会出这样大的一道难题!
在爱人与骨肉之间,无法真实契合的亲情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卓寒,我真的可以相信你?能为了我而尽力去爱,能为了我而接受小白糖么?
唐笙擦干了眼泪,换了一身保暖而干净的衣服。
白卓寒彻夜未归,唐笙宁愿相信他真的是在忙公司的事,而不是故意回避自己。
不过,就算他是有意在躲,也是人之常情吧。
唐笙打算跟他好好谈谈,就他们两人。
看着摇篮里懵懂单纯的小眼珠,唐笙吻了吻她的小手小脚,然后把孩子的一些日用品打包起来。
“小白糖,妈妈先送你去姨婆婆家住几天好么?等爸爸想开了,他一定……会愿意再接受宝宝的。相信妈妈,爸爸很强大,他是这世上最有担当,最负责任的男人。他一定会理解妈妈,体谅妈妈,一定会好好疼爱我们的小白糖——”
唐笙在鼓舞女儿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安慰呢?
她给女儿装了三天的衣物用品,但她更希望能从白卓寒口中说出的话,让她连一天的准备都多余——
她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走!现在就去接小白糖!
一定会的,那是她心心念念爱过来的男人。无论生什么事,都会保护她,相信她的!
打定主意,唐笙给白卓寒了条短信。
【忙完就早点回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白卓寒刚刚打掉那群蚂蟥一样的记者,身心俱疲地瘫在沙里,连水都没有力气喝。
唯有唐笙的短信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觉得,若有一天真的临界崩溃,他还有这个女人可以依靠。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到白卓寒的回复,唐笙舒了一口气。抱起小白糖,刚想出门——
叮咚一声,门铃却响了?
“请问,您是唐君的姐姐唐笙么?”
来人两个,一男一女。大约四十四五岁的样子。
男的西装考究,像个生意人。女的苗条白皙,保养得也不错。看衣着打扮和言谈气质,唐笙觉得这对夫妻像是个有身份的文化人。但在礼貌和矜持的外表下,却掩藏不住焦虑的神情。
“我是唐笙,您二位是?”
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齐鑫,旁边这位是他太太。他们是唐君的同学齐晓琳的父母。
“哦!是晓琳的父母?您好,快请坐吧。”
唐笙把女儿放回摇篮跟猫玩,赶紧把二人让进来。
“喝点什么,我去——”
“不不不,您别忙了,我们冒昧前来,主要是有事想问问。”
唐笙也知道,两人与自己素没谋面就上门,总不可能是过来相亲的吧!
难不成,自己弟弟闯了祸?把人家姑娘地肚子搞大了?想到这里,唐笙满头黑线。
“您说吧,是不是跟我家小君有关啊?”唐笙落座回沙,认真地看着两人。
齐太太的眼圈有点泛红,看样子是有几天没睡安稳觉了。她也没客气,开门直接见了山:“白太太,你知道唐君去哪了么?我们晓琳在一个多星期前说陪他回T城一趟,因为他的一个朋友意外去世了。好像是说当天来,第二天的火车就打算回学校,于是也没跟我和他爸见面——”
唐笙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一周前商琴琴的尸体被现后,警方要自己联系唐君再过来了解点情况。毕竟唐君是绑架案的直接受害人。
“是有这回事,我见到晓琳同学了。”唐笙连连点头,“不过当天晚上,我亲自把她们两个送回火车站了。我听弟弟说,好像的确是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回k市学校。所以晚上,他们应该是住在火车站外地如家酒店。”
唐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晓琳是个姑娘,当着她父母的面说她跟自家男孩在外过夜,好像也——
“那后来呢?你联系过唐君么?”齐太太这么一问,唐笙也有点懵了。
“后来?”
唐君明年夏天就大四了,这段时间真忙着考研的事,基本上就是宿舍图书馆两点一线。唐笙以前大多十来天才跟他打个电话,一周不联系更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里,唐笙摇摇头:“难道他们没回学校?”
“唉,我家晓琳第二天早上倒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唐君情绪不好,于是自己想要陪他出去散散心。可能去黄山,也可能干脆远一点,去九寨。我们也知道,两个孩子刚刚才满二十岁,又都在读书。这孤男寡女的,也实在是——
不过晓琳这孩子很单纯,她喜欢唐君啊都是写在脸上的。我和他爸见过唐君两次,觉得也像个老老实实的孩子。
既然管不了女儿,也就由着他们相处便是。可是就这一个电话到现在,我们就再也联系不上晓琳了!
学校里的老师说,他们确实临时请了个假,理由就是家里出事回T城一趟,但后来也没有再回去过。
你说我们能不着急么?昨天上午,我和他爸已经去警署了,但警察说两个孩子都是成年人,且已经表明过自己是打算出去旅游的。还不能就这样认定失踪,他们只能先立案,再跟进——”
唐笙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人家的女儿跟自己的弟弟一并失踪了,上门来找人的啊?
唐君不久前才被绑架了一次,怎么可能又出事?难道他今年命里犯桃花,跟哪个女孩子都犯冲么?
“齐太太齐先生,我真的已经一周没有联系过我弟弟了。我想,他心情不好是真的,可不可能的确如晓琳同学说的,他们出去旅游散心了?
你们最后一次联系女儿是什么时候,当时她还有说什么特别的情况么?”
齐太太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晓琳给我打电话是在回T城的第二天早上,她说火车是十点半的,然后……哦对,她还说唐君的阿姨过来送他们呢,还带了好多粽子啊,点心什么的。”
“我姨妈?”唐笙想起来,那天刚给小白糖拍完写真,梁美心问话的时候,自己好像也透露过说小君回来什么的。
她抓起手机,拨通梁美心的电话。
“关机?”看看时间,唐笙想,也许姨妈还没起床吧。
“这样吧齐先生齐太太,我这会儿正好要去我姨妈家,你们先回去等等消息。我当面问问她小君那天临走前有没有跟她说什么。
先别急,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哈。”
唐笙想:厄运都是有概率好不好?干嘛扯着一个唐君来绑架,这还有完没完了。
送走了齐家夫妻,唐笙把女儿抱上车。一路开到梁美心的住处——
姨夫不在了,唐笙还没等进院子就能感受到那股凄凄凉凉的宁静。
“姨妈?”
梁美心开门,见到是唐笙,先是吓了一跳。
“阿笙?怎么是你?”
“我打你手机,怎么关机啊?”
唐笙把孩子抱进来,并没有注意到梁美心异样的表情。
“哦,我……不太舒服,还没起床。”
梁美心穿着深色的珊瑚绒睡衣,宽大而臃肿的衣物将她羸弱的骨架包裹得很奇葩,一张脸惨白如鬼魅。
唐笙打量着她,心疼道:“姨妈,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啊,怎么感觉……这么憔悴呢。”
“你找我,有事?”
梁美心看了一眼门,随手一扭,反锁。
“我……想把小白糖放在您这儿照顾两天行么?我跟卓寒,可能有点……”
唐笙不知该怎么解释,又不想让姨妈太担心。
“反正有点不愉快,不想让孩子受牵连,总之就是——”
“阿笙,我可能不太方便。你还是先带回去吧。”梁美心坐在沙上,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唐笙总觉得她焦虑的样子有点陌生。
“这样啊……”唐笙叹了口气,“芳姨还要两天才能回来,我以为您这里……唉,也没关系,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那,你先回去吧。我还——”
姨妈竟然在驱逐自己?唐笙心想,她不是真的生病了吧?
不过,这里是姨妈独居的地方,人人都有自己的**。如果她觉得不方便,那自己贸然上门也是有点不礼貌的。
“哦,您要是有事的话,我先走也行……”唐笙抱起小白糖,旋即又转身,“对了姨妈,你最近跟小君联系过么?这臭小子可真是不省心,也不知道把人家小姑娘拐哪去了。说是旅游,到时候可别搞大人家肚子回来啊。
我听说,那天早上你在火车站那送过他们?后来呢,他们还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我就送了几个粽子而已。”梁美心摇头。
“哦。”唐笙听到姨妈这么说,心里也有点焦虑了。唐君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出过一次那样的事,他应该很明白家里人都会担心他。这一次怎么又玩失踪?
可就在她悻悻想要开门的一刹那,余光所及的门后角落里,一双熟悉的白色篮球鞋!
那不是小君的鞋子么?去年生日,她给弟弟买的礼物!
“姨妈……”唐笙颤抖的手按在门锁上,一下两下,竟然没能打得开!
就在她回头地一瞬间,眼前黑影一现,也不知是棒子还是烟灰缸的——砰一声就砸在唐笙的额头上!
倒下的瞬间,她用双手本能地将女儿护在胸前。
耳边萦绕的是孩子高八度的哭声,眼前重影的——是梁美心冷漠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