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因为那件事,才特意来向她询问。
莫寒月苦笑,摇头道,“那样的道路,只因寻常人根本无法通行,有也等于没有,所以才不被人留意罢了!如今二位是想要调集大军,谈何容易?”
萧行山急道,“宁兴关的伤亡,和此刻的情形我们并不知道,若朝廷不肯出兵,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不看着,又能如何?”莫寒月轻轻摇头,低叹一声,向谢霖和萧枕江各望去一眼,说道,“谢大哥和萧侯爷是当代名将,功名得来不易,私自出兵,就不怕清名有损?”
萧枕江皱眉,说道,“十一小姐不必使这激将之法,本侯手中有十三万精兵,若当真边关危急,本侯不惜抗旨获罪,断不能任由黑岩小儿踏我疆土。”
虽然那平原做战的法子能收奇效,可是如此一来,百姓家园被毁,又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实在不是上策。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萧氏一族为国为民,十一素来钦服,并无他意!”
始终在一旁默默的叶弄笛突然道,“十一,你前次不是说,海离族反,景郡王南归,是整个计谋的一环,用计之人,为的是大梁江山吗?怎么这会儿听来,要除去他的,竟是皇上!”
“姐姐!”孙灵儿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奔去书房门口一望,幸好服侍的几个下人离的都远,不由轻吁一口气,回过头来,轻声道,“姐姐说话小心!”
叶弄笛微默一瞬,点头道,“是弄笛失言!”一双眼睛,却巴巴的望向莫寒月。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两方是共谋,又万万不可能!”
是啊,皇帝怎么会和谋他江山的人共谋?
萧枕江却微微摇头,说道,“这倒不奇,我率兵赶到松陵关之后,曾提审被擒的几人,有一人供出,他们并不是朝廷兵马,而是距松陵关不远的通临州的兵马。想是那设谋之人只想将景郡王调回南疆,那人看破,就将计就计,借机在松陵关设伏!”
那人,自然是指宇文青峰。
莫寒月轻轻点头,俯身望向地图,说道,“这两方如何设谋且不管他,如今,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峻王想怎么做?”
谢霖点头,也向图上凝视片刻,苦笑道,“前一次,虽说战报所述对我们大为不利,可是宁兴关的情形,我们也约略知道,才能商议对策。如今这一役之后,双方的伤亡和宁兴关内的情形,我们竟然一无所知,纵想相助,也不知从何下手!”
罗雨槐点头,说道,“是啊,前次峻王短短一句话,就能透露出那许多消息,如今明晃晃的一封战报,竟然偏偏什么都没有说!”
当真什么都没有说吗?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谢霖一望,问道,“谢大哥,可知那信使是什么人?”
谢霖道,“就是当初峻王出征,带去的一名禁军校尉!”
禁军校尉?
十万禁军,可都是皇帝直接统领。
莫寒月眉心一跳,问道,“谢大哥可曾问过他宁兴关内的情形?”
谢霖叹道,“哪里用得着我问,今日在宫里,已传上殿问过几回!”
莫寒月扬眉,问道,“怎么讲?”
谢霖道,“前一段,正如前一封战报所言,说峻王急功近利,亲自率兵对抗黑岩,不想中黑岩埋伏,陷入黑岩大军!”
“这竟是真的?”孙灵儿不禁张大眼。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他要在关外设计,这一场戏,自然要演!”微微皱眉,向谢霖问道,“可曾提到罗三公子?”
谢霖叹道,“随后罗进出关去救,也是一去不回!”
也就是说,罗进若不是战死,就是也和峻王一样,遁入山里!
罗雨槐急道,“三哥一去不回,怎么上一封奏报说他身亡?”
谢霖道,“依那校尉所言,是罗进身边的长随逃回所述,说黑岩军来势汹汹,他们竟不能抢回罗进的尸身。”
莫寒月扬眉,突然低笑一声,说道,“长随能安然逃身,罗三公子那样的身手,岂会轻易战死?”
罗雨槐连连点头,问道,“谢大哥,后来呢?后来峻王如何夺关?我大哥……我大哥又是如何受伤,他可曾说过?”
谢霖点头,说道,“那校尉言道,罗越率轻骑赶到,接掌帅印,黑岩军几次攻关,都被他击退,却并不趁胜追击,只是据关以守!”
莫寒月点头,说道,“没有得到峻王的消息,罗大哥必不会轻举妄动!”
谢霖点头,说道,“直到那一日,罗越闻报黑岩军的粮草运到,突然下令开关出击,恰峻王在那边峡谷阻截黑岩军的粮草,黑岩军顿时大乱。就在此时,不知为何,大梁军中突然许多人惊喊,说罗越遇刺,我军兵马纷乱之下,竟被黑岩军杀入关去,一场恶战直杀两个时辰,直到峻王赶到,才将黑岩军杀退。”
这一段叙述,没有任何的起伏和修饰,众人却听的心惊肉跳。罗雨槐颤声道,“那我大哥……我大哥当真……”
谢霖摇头,说道,“这名校尉当时跟着孟大将军杀出关去,并不曾亲眼见到!”
也就是说,还是不知道真假!
莫寒月皱眉略想,说道,“其后,峻王就拟就战报,命他八百里加急送来?”
谢霖点头,说道,“不错!”
莫寒月轻轻摇头,直起身,慢慢来回踱步,轻声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谢霖扬眉,问道,“十一可曾听出破绽?”
莫寒月摇头,说道,“这校尉的话,并无破绽,所述的事情,也与我们之前所猜测的暗合,断断不会是信口编造,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漏了些什么!”皱眉凝思,却无法将脑子里模糊的影子抓出来。
罗雨槐道,“大战之后,他一个字没有提到我三哥,难不成……难不成……”
难不成,罗进之死,竟然是真的?
这一句话落在耳朵里,莫寒月骤然停住,转身向她望来,一双眸子却已经点亮。
只是,她的眸子藏在留海之下,并没有人看到。谢霖皱眉凝思,也道,“是啊,前一封战报是熊飞等人所发,并不是峻王。罗进是峻王的先锋,若果然战死,他身为主帅,也当提他一句,怎么不管是战报,还是那一场大战,都没有提到罗进?”
莫寒月微默一瞬,突然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众人听她突然问起时辰,都不禁一怔,罗雨槐向沙漏望去一眼,说道,“算来已是亥时!”
亥时!
莫寒月低声重复一句,轻吁一口气,说道,“若明日还没有消息,怕就要等到傅姐姐大婚之后了!”侧头向傅飞雪一望,浅浅含笑。
“什么?”傅飞雪不禁皱眉,说道,“十一,你在说什么?”
莫寒月含笑,说道,“那信使八百里加急,用八天赶到,若是峻王要给我们什么消息,用信鸽该当是前两天就到。如今既然没有消息,可想他并没有用信鸽,若也是快马送回,途中没有那许多驿马替换,大概也要十日赶到,也就是说,要明日落暮之前,如果还没有,那就是说……”
“那小子压根没打算给我们传递消息?”傅飞雪忍不住接口。
莫寒月低笑一声,点头道,“不错!”
一没有信鸽,二没有派人传讯,就连一封战报,也是写的风雨不透,自然是不打算让他们知道任何消息。
孙灵儿瞪眼,说道,“十一,你不会又要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当然不是!”莫寒月忍不住笑起,摇头道,“峻王不给我们传递消息,自然是因为不需我们帮忙,瞒的如此风雨不透……”低笑一声,拍拍手向门外就走,说道,“他要故弄玄虚,我们就坐等着瞧他玩什么把戏罢!”走到门口,又转身向众人行礼,说道,“十一先请告辞!”
“十一,你做什么?”孙灵儿错愕,说道,“你话说半截子就走,我们岂不是要生生憋死?”
听几人讨论征战,始终没有插嘴的墨浩林突然轻笑,说道,“孙大小姐不要急,再过几日罗三公子回京,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你说什么?”一句话出,众人齐惊,傅飞雪当先嚷出来,问道,“墨三公子,你是说,罗三公子无恙,会立时回京?”
墨浩林微微一笑,向莫寒月望去,说道,“十一,为兄可曾说错?”
莫寒月向他笑望一眼,轻轻摇头,笑道,“峻王费尽心机,卖诺大一个关子,就是要旁人惊服,却不想被三哥说破!”
也就是说,墨浩林猜对了!
罗雨槐大喜,忙奔去将她拖回来,说道,“十一,当真?当真我三哥就要回来?你又如何知道?”
莫寒月轻叹一声,只得道,“上一封战报,说峻王投敌,罗三公子身亡,不是出自峻王之手!”
罗雨槐点头,说道,“自然!”
莫寒月道,“军中送入朝廷的战报、奏折,都会留下副本,那一封也不例外!”
罗雨槐连连点头。
莫寒月又道,“峻王重掌帅印,那副本自然是能瞧见的!”
“是啊!”罗雨槐点头,说道,“他战报上竟然没有一句分辩。”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要他分辩自个儿没有投敌,罗三公子没有战死?不过是一封战报,纵然将详情一一写明,难不成朝堂上就没有人质疑?”
“当然会!”罗雨槐点头,向谢霖一望,说道,“方才谢大哥不是说吗?峻王重掌帅印,都会被人诟病。”
莫寒月点头,说道,“如此一来,破除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
“就是传说已经阵亡的罗进回京,当殿面君陈情,就再也无人能说什么?”墨浩林淡淡接口,望向她的眸子里,皆是赞叹,微微摇头,轻声道,“十一,你让我们这些男儿情何以堪?”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不过是十一与峻王相处日久,知道他性子疏懒,断不肯长篇大论纠缠这等事,使罗三公子回京,是最省事儿的法子!”
是啊,峻王懒得很,既然派一个罗进回京就能说明白的事,又何必浪费笔墨?再说,又不用他自个儿长途奔波。
众人听她说完,细想峻王平日的为人,都不禁低笑出声。墨浩林点头,含笑道,“也得亏十一将峻王了解的如此透彻。”
莫寒月抿唇,含笑道,“三哥不也一样看破?”
墨浩林道,“若无十一的提点,为兄万万难以想到!”
萧枕江轻吁一口气,向莫寒月一望,轻声道,“每次相见,十一小姐总能令人耳目一新,刮目相看。”
前两次,她说的是行兵布阵,而这一回,却完全算计的是人心。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萧侯爷过奖!”转头向罗雨槐一望,说道,“罗姐姐这可放心了?”
罗雨槐点头,又跟着摇头,说道,“纵然三哥无事,那我大哥呢?”
莫寒月好笑,说道,“罗三公子能放心离开宁兴关回京,峻王又有闲情与我们开诺大一个玩笑,自然是罗大公子无恙!”
是啊,如果罗越真的重伤,罗进岂能放心回京?至于峻王那小子会不会开玩笑,那还真说不准。
萧行山听到这里,终于吁出口气来,苦笑道,“若不是有十一小姐,怕我们明日就私自调兵,赶往宁兴关了!”
宋思明注视莫寒月,不解摇头道,“可是之前十一为何没有想到?”
莫寒月微笑,说道,“之前十一不知宫里的事,也不知道信使的回禀,待谢大哥说,信使竟然是禁军校尉,十一才隐约想到。”
“为何禁军校尉就想到?”萧行山扬眉。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峻王出征,除去他的长随,还有峻王府的几百亲兵,回京送信,又是八百里加急,纵然不用心腹长随,总也要一个自个儿的亲兵才妥当,怎么就派一个禁军的校尉回来?峻王虽说行事没几分正经,可不是蠢人!”
是啊,禁军可是皇帝的人!
众人闻言,都轻轻点头。
谢霖长吁一口气,说道,“若果然如此,我们倒不必着急,明日本王就派人,往西疆道儿上迎一迎!”
莫寒月抿唇,说道,“怕大哥迎不到他们!”
谢霖扬眉,问道,“怎么?”
莫寒月微笑,说道,“他把消息瞒的如此风雨不透,自然是不想有人中途拦截,若是罗三公子中途出事,那就难以说的清楚!”
“所以,罗三公子应是乔装进京!”萧枕江慢慢接口,苦笑摇头,说道,“看来,我们除了等,也没有旁的法子!”
孙源疑惑道,“可是,若十一小姐猜错呢?那我们竟什么都不做?”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五天之内,若是罗三公子还不进京,那就是十一猜错!”
五天!
这五天之中,边疆随时会有巨变,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等,也没有旁的法子。
宁兴关!
罗越半躺在榻上,受伤的手臂放在身前,含笑望向峻王,说道,“你是说,此事瞒不过十一?”
“当然!”峻王耸肩,桃花眼中却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那个丫头,只要知道信使是禁军,而不是我峻王府的人,自然就会知道,战报所报必然不实!”
罗越点头,说道,“紧急军报,自然该用自个儿的心腹,可是罗进回京,她总猜不到吧?”
峻王凝思细想片刻,低笑一声,说道,“倒也未必!只要各方的消息她都听去,总会推敲得出,她所不知道的,只是我们宁兴关的情形罢了!”
罗越取他面前的酒饮一盏,淡淡道,“知道你峻王如此好的兴致,耍着满朝文武玩儿,也该知道,宁兴关万无一失!”
峻王低笑一声,侧头向他一望,说道,“只是委屈罗大将军,躲在这里发霉!”
罗越淡笑,说道,“无防,峻王好吃好喝养着,罗越只当沐休吧!”微微皱眉,问道,“只是不知道峻王要几时反击,夺回我大梁三城?”
峻王抬眸向他一望,淡淡道,“急什么?黑岩军素来残暴,如今三城已落在敌手数月,满城怕早已被洗劫,若我们按兵不动,三城的百姓或者还能有些喘息之机,若我们强攻,黑岩军恐怕立时会血洗三城!”
罗越听的皱眉,说道,“难不成,就这么在宁兴关对峙?”
峻王唇角微勾,说道,“自然不是!”酒盏撤去,辅上地图,与他细细商讨。
盛京。
整整一日,几大府门的公子、小姐都是坐立不安,频频使人往兵部打探,可是直到黄昏日暮,都没有边疆的消息。
而莫寒月却毫不挂怀,于午后进宫,径直向云翔殿里来。
谢沁闻报,忙从殿内迎出,握着她的手入内,说道,“原说妹妹昨儿就该进宫,怎么听说是边关的战报,可是西疆有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两封战报,一是西疆,说罗大公子重伤,峻王重掌帅印。另一封是说南疆平叛功成,景郡王不日回京!”
谢沁先是一惊,但一见她平和的神情,疑道,“十一,可是峻王那小子弄什么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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