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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列夫之所以能够让他的妻子为他不计后果地抽取整个领地的血液,当然还是有着更为有力的筹码的,譬如说,他告诉妻子,他正在创造一个伟大的法术,整个法术几乎能够将人类的生命延长到如同神祗一般久远,如果他成功了,他的妻子将会是除了他以外第一个受益者,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孩子——是的,他们的独生子已经死去了,但他能够令得孩子从哀悼荒原重新回到他母亲的怀抱里。
为了让妻子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列夫对他的妻子堪称宽容,甚至允许她提问,并详细地解释给她听,列夫的妻子只是一个男爵的女儿,她幼时居住的城堡里并没有常驻法师,只有一个罗萨达的牧师,但这位牧师并不是那种十分强大的白袍,他的主要工作是在有人受伤的时候为他们治疗以及教导城堡里的小主人们阅读与写字,她也只在宴会时偶尔听过那么一两句有关于施法者的事情,对法师们的感觉就是又神秘又诱人,她在得知自己将会与一个施法者缔结婚约的时候极其乐意——婚后她与列夫也确实有过那么一段甜蜜美好的温馨时光,列夫还曾经施放一些戏法给她看,他们的孩子也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种子的——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列夫就变得冷漠而疏远了,他陌生的就像是另一个人,一个让这个天真的女孩变得神经质、抑郁寡欢与善妒刻薄的混账家伙,再然后就是他组建起了他的军队,虽然列夫夫人一再坚持说自己的丈夫并非那些灾难的罪魁祸首,但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肯定的。
那些人没有看到过,但她看到过,那些披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在厚重的织物下露出的是腐烂到几可见骨的四肢与手脚,他们并不是人,他们的领地根本无从招募如此之多的佣兵,更别说是骑士,这些都是列夫的祖辈,以及一些跟随着他们征战而后有幸埋葬在陵墓周围的士兵与骑士,他们确实骁勇善战,又不会畏惧死亡且不需要食物与药水,他们也不会有常人都会有的怜悯之心,即便是婴儿,也同样只会丧命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现在城堡里的骑士,不过是列夫为了遮掩他的亡者军队所雇佣的一群亡命之徒以及其后代罢了,他们会时时掀开斗篷奔驰在队伍中央以及四周,在不死者们需要与生者交涉时伪装成这支军队的首领与骑士,但实质上他们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战斗,只会如同秃鹫一般在后面捡拾被列夫丢弃的些许残渣,在几个克兰沃的牧师察觉不对,即将追溯上来的时候,列夫的不死者军队突然崩溃,列夫召唤而来的崩塌的山体深深地掩埋了白骨,这些人死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因为畏惧以及无处可去回到了这儿,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觉得那个死灵法师可能已经放弃了这里,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尤其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认为这座荒废的城堡中还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东西,他们变得傲慢无礼,不但不愿意尊重列夫夫人,还时常拿她和她的儿子开玩笑。
列夫夫人也曾经因此愤怒地向列夫倾诉过,但灰袍却表示出了相当的宽容,“让他们去吧。”
死灵法师说:“我们是必将站在最高处的人,到那时你会发觉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小到你几乎看不见也记不得。”
“我想我会记得的。”
夫人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她确定等列夫成功之后,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些狂妄的下贱之人投入墓穴——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冒犯,但更多的,她很清楚,是因为他们是那么的年轻又是那么的健康,甚至能够让侍女们动心,肥猫是最后一个有身孕的,但可不是第一个,不过这些卑微的侍女们都已经成为了陵墓中的一部分——她憎恨他们,从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存活的孩子的侍女,到令她们有孕的所谓骑士后裔,她的儿子如果还活着,肯定要比他们更为耀眼与强壮,他是身份高贵的爵士,从一开始这些人只配匍匐在他的脚下为他竭尽忠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他的悲惨故事当做调情的配料。
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脸,她几乎就能感觉到那层软乎乎的绒毛,温暖且富有弹性的面颊,和睡梦中常有的咀嚼了,但她什么都没能感受到……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老了,太迟钝了所以没有,列夫夫人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皮肤因为长时间地处于低温下而变得僵硬冰冷,是的,所以她的儿子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她慌乱地将手指塞入裙子里,反复地摩擦着,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啊,她是那么的老,老的就像是孩子的曾祖母,而她的孩子却还是那么的幼小,他会不会因为看到她如此衰老而无法认得她,大哭大叫起来呢?她该如何解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他的房间,他的小床,他的仆人,他的马和狗,现在只有他的房间和家具留着,每天她都监督着肥猫精心打扫,他的仆人死了,他的马和狗也死了,但没关系,这些都是可以重新添置的,他还将会有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母亲,或许还有一个强大而威严的父亲,他可以如同一个王位继承人那样尊贵而又无忧无虑地活着。
但为什么他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呢?还有他的鼻子,呼不出一点能够让羽毛颤动的气息,孩子的母亲拿出那枚血髓玉的护符,银质的小镜子最好,但她现在只有这个,幸好护符的背面是银的,并且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摩挲的关系,表面就好似冰块般的光滑,列夫夫人小心翼翼地拈着它,把它递到孩子的嘴唇旁边,但没有,她等了很久,没有,一点白色的雾气都没有,房间里只有一枚很小的氟石照亮,她眯起眼睛,不,什么都看不到。
她抓住孩子的手臂,用几乎可以捏断一根铁叉的力气死死地抓着,她的力气实在是太惊人,那只手臂竟然掉落了下来——断口平整,甚至还能看到精细的缝合痕迹,没有一滴血,只有泥浆般的污浊液体滴落在地上。
“列夫!”
孩子的母亲绝望地大喊道:“你骗了我!”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叫喊声,听起来就像是无数人在重复这句话,列夫欺骗了她,每次她看到的那个孩子,躺卧在祭台上看似安睡的孩子根本就不曾有过任何变化,他没有如其他死者那样朽坏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对他动了手脚。
如果列夫站在这位母亲身前,或许他会被她彻底地撕碎,但列夫夫人扑到门扉上时,发现这扇门已经被牢固地锁了起来:“列夫,”
她捏着拳头,敲打着沉重的松木,因为这里是地下的关系,空气潮湿冰冷,所以除了岩石之外金属和木材都很容易锈蚀腐烂,但这些门还是列夫夫人增加了佃农们的服役时间才从旁边的密林中采伐回来的,手工匠还依照她的吩咐,将门做的既厚又重,镶嵌着三道铁框,铰链与锁具都用了混杂着铜的黑铁,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羸弱的老人,即便是个强壮的骑士来也未必能够冲得开——她在听见抓挠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不小心伸出了手指,她并不想让自己的指甲受伤,但她缩回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用手指抓挠门扉,那么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呢?
她不想回过头去,看看她的孩子还是不是坐在椅子上,歪斜着身体,但一种力量强迫她转过身去。
她发出了一声她以为再也发不出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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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葛兰说:“我就说过我们的行程过于轻松简单了。”
他举起房间里的一把椅子掷向窗口,“滚出去!”
一只试图将头伸进窗子里的石像鬼发出一如石头摩擦的叫声,那把椅子都没能掷出窗口,窗口太小了,而且原先插着铁条,现在铁条虽然被石像鬼撕开了,但留着残余的根部,而那只窗口原先也只容许一个人伸出脑袋罢了,而且这把椅子也太老旧了,老旧的都快要长出蘑菇了,葛兰毫不意外地看着它在墙壁上粉身碎骨,只能说用飞溅的碎片给石像鬼擦拭了一下身上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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