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算她答应让儿子住文王府,她不去,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带着儿子住在王府里算怎么回事,他又没丧偶。
“湍儿哥哥!”梁澈一眼看见了从后门探出来一颗脑袋的苏小味,开心地唤了声,并在苏小味转身想跑时,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把抱住苏小味的大腿。
苏小味面无表情地嫌弃着,这个家里为什么全是男孩子,他想要的明明是妹妹!妹妹!
梁敞将剩下的礼盒递给随后走过来的苏妙。
苏妙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大姐夫。”
梁敞笑笑。
梁铄很喜欢梁澈,一直说这孩子聪明仁厚,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因为梁敞和苏娴的事,已经有不少老臣跑去行宫跟梁铄哭诉,说文王殿下不务正业,不正经娶妻生子,就知道跟不规矩的女人胡混,还弄出来一个私生子,这样实在太耽误江山社稷了,要梁铄一定出面管管。
梁铄心想就算有女人和私生子确实不成体统,但这跟江山社稷有毛关系,可他是太上皇,不能说话没水准,于是他说,老子已经退位了,管不了这些俗事了,你们去找文王他大哥吧。
被打发了的老臣们没了辙,只好去找文王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上哭诉。前几次皇上还好脾气,到最后好脾气的皇上也不耐烦了,心想我弟弟女人的事跟我有毛关系你们找我,火冒三丈地警告御史台的人少管别人家的私事,有工夫多去管点真对江山社稷有用的正经事。
于是,虽然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但闹到皇上面前去的事再也没有了,同时受益的还有梁效和梁故,自从梁敞的事平息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管这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的事,梁效和梁故乐得逍遥自在。
夜幕降临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大厅里只有苏婵,苏婵只好自己去开门,门开后,身穿黑色云锦长袍的贵气男子映入眼帘,让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一年未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梁敖笑着说,将手中的礼盒塞进她怀里,迈了进来,“又跑了一年,在这一年里,可有遇到心仪的男子?”
“哈?”苏婵一脸“你有病”的表情。
“你今天都二十七了,你二姐的儿子六岁,你大姐的儿子两岁,你却连个男人都没有,我都觉得你可怜。”转过身,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你管我!你都快四十了,还不是一样没有老婆!”苏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跟你能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苏婵不服气地反驳。
有时候苏婵也觉得奇怪,梁敖明明对以前的武王妃没什么感情,他一直病着的儿子又在苏婵离开梁都的那一年病逝了,按理说,以这样的情况,他应该很快续弦才对。世人都知道,新皇登基后,武王殿下的地位就相当于当年瑞王于太上皇的地位,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份,不续弦娶妃传宗接代是说不过去的,可七年了,不管人们怎么催,梁敖始终没有再娶。
只有梁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他在等待一个人。
也并不是刻意去等待,只是,一个人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心底,而他并没有遇到那个能够将盘踞在他心底的人彻底抹去的人。
所以他在等,在等待要么那个人在累了之后回头,要么出现一个能够消去他心底那抹身影的人。
不过,能消去那抹身影的人,应该不会存在的,他想。
“你干吗?”苏婵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有点恶心,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
梁敖笑笑,摇头,问:“和我父皇出去走了一遭,觉得怎么样?”
苏婵想起了梁铄一路上事多又挑剔,还带了那么多侍卫,严重影响她的行程,她摇着脑袋说:“我下次再也不跟他去了。”
梁敖失笑,才要说话,就在这时,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苏婵去开门,待看清站在酒楼门口衣饰华丽的小矮子时,转身,走到后门,冲着院子高喊一声:
“二姐,有人找!”
苏妙一脸疑惑地走到门口,出现在眼前的小矮子让她嫌弃起来:
“你来干吗?”
来的人是同一条街上一品/楼的老板兼主厨佟长生。
“说绝对不会来梁都的人,居然不声不响跑到梁都来跟我抢生意,说一套做一套,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佟长生鄙视地问。
“你管我!”苏妙翻着白眼回给他三个字。
“把丰州交给你那个一做菜就哆嗦的徒弟,你就不怕你老家的苏记全倒闭?”
“不用担心,我徒弟现在比你有出息。”苏妙一脸嫌弃地问,“你到底来干吗?”
“你当我愿意来!”佟长生没好气地说,把手里抱着的大盒子粗暴地塞给她,语气生硬地道,“这是从科西国送来的!”
然后就转身走了。
苏妙看他来去匆匆,扁了扁嘴,低头望向怀里的盒子,蕾丝花边,蝴蝶丝带,一看就是科西国的产物,从科西国送来的礼物,送的人肯定是佟染。
佟染自去了科西国,常常会给苏妙寄信或礼物来,如果不是苏妙知道两个人有仇,她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深厚美好,以至于隔了一片大海又是在运输极度不发达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隔三差五给自己寄东西。
为这事回味没少生气,所以苏妙一直在祈祷佟染能在科西国就地找到一个可以折腾他的对象,那样他就不用隔着海来折腾她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这件事两年前居然有了眉目,佟长生告诉她,之前佟染在科西国南边碰到开餐馆的一个叫“纱罗”的姑娘,那姑娘对佟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追着佟染到处跑,非要佟染嫁给她、不,是非要佟染娶她。
当然了,佟染是不愿意的,不过听说那姑娘已经从科西国南部跟着佟染跑到科西国首都去了,并在首都当地开了一家南国餐馆,一边开餐馆,一边等着佟染自投罗网过来当餐馆的老板娘、又错了,是老板。
总之,苏妙衷心地希望那个姑娘能加把劲尽快把佟染弄到手,省得佟染隔三差五来骚扰她,威胁她的家庭和谐。
礼物没拆封就被她收了起来,免得被小味味看到,又是一场麻烦。
今天真是收了不少礼物,早上宫里送来了许多,后来静安王府给苏婵送了一份,顺便也送了她一份,再后来就收不住了,后得知消息的人派来的送礼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停的有人敲门。
晚饭结束后,苏娴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
酒楼刚翻修完,还没雇伙计,苏妙和苏婵都过生日,苏婵已经擦了一下午地板,于是苏娴揽下了洗碗的活儿。
只是她正洗着呢,梁敞进来了,让她愣了一下。
君子远离庖厨,更何况梁敞这个人,不管是做男人还是当王爷,都属于死要面子的那种,这样的他突然跑到厨房里来,苏娴哭笑不得。
“你怎么到厨房来了,澈儿呢?”
“二哥看着呢。”梁敞回答,四处扫了一眼,酒楼的后厨他没进过,这是第一次进,极宽敞的空间,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只好走到她旁边站着,见料理台很干净,就背靠在上面,看着她的侧脸。
苏娴没有理会他,继续洗碗。
梁敞盯着她看了一阵,问:“你什么时候搬去文王府?”
“搬去那儿做什么?”苏娴对这个话题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毫无兴趣,她洗着碗,淡声问。
梁敞被她噎了一下,焦躁起来,声调明显走高,道:“从前你在丰州,所以没办法,可现在你和澈儿都来梁都了,澈儿已经开始懂事了,也会一点一点长大,父母总分开对澈儿没有好处,为人父母就应该有为人父母的样子。”
“哦,原来你是为了孩子。”苏娴扬了眉,不咸不淡地说。
“啊?”这是什么鬼结论,梁敞的脸沉了下来。
“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才想和我住在一起。”苏娴刷着碗,淡淡地道。
梁敞哑然,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恼火。
“原来你只是想要个孩子。”苏娴埋着头,轻叹了一声。
梁敞看着她仿佛难过起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冲着她高声嚷嚷:“你又胡思乱想什么,我和你都在一起七年了,一辈子有几个七年,都这么多年了,你非要我说出‘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每天早上都想看见你’这种话吗?”
苏娴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梁敞看着她哈哈笑的样子,脸刷地黑了,上前一步,生气地瞪着她,质问:
“你又耍我?”
苏娴笑看着他,故作不解:“你为什么总是说我耍你?”
“因为你总是耍我,从一开始就耍弄我。”梁敞盯着她,不悦地说。
苏娴笑,用湿漉漉的手指头去戳他的额头。
梁敞没躲,嘴里却说:“别用你洗碗的手来戳我。”
苏娴浅笑不语,低下头,继续洗碗。
“为什么要你来洗碗?”梁敞站在她身边,忍不住抱怨。
“因为还没雇伙计。”苏娴笑着回答。
“你那两个妹妹怎么不帮你洗?”
“因为今天是她们生日。”苏娴笑答。
梁敞哼了一声,盯着她浸泡在碱水的手,犹豫了半天,勉为其难地说:
“我帮你洗。”
“你还是省省吧。”她还怕他洗不干净。
梁敞立刻不坚持了,盯着她的头发梢,闷了半天,像是确认似的,小声又问了一遍:“你搬到我那儿去住吧?”
“好。”苏娴爽快地答应了。
梁敞放了心,开始盘算,明天要让工匠准备图纸,文王府也该翻修一下了。
……
苏妙正在屋子里和回香、魏贞说话,回香搂着打瞌睡的苏小味,轻轻地拍着,就在这时,回味突然探进头,远远地冲苏妙招了招手。
苏妙一愣。
回香知道回味是叫苏妙过去,便对她说:
“你去吧。”
苏妙应了一声,满腹狐疑地出了门,刚走出门,就被回味握住手,苏妙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被他拉到庭院里。
苏妙正想张嘴问,却被前方桃花树下小圆桌上放着的一个奶油蛋糕呛了一下,堵在喉咙里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她站在蛋糕前,直直地盯着裱在上面的奶油花,然后回头,望向回味的眼神里充满了佩服:“能做出这个,你也是个人才!”
回味笑,用火折子点燃了插在蛋糕上雕刻有“廿七”字样的蜡烛,苏妙直勾勾地盯着数字蜡烛,居然不是二十七根细蜡烛,而是雕成汉字的蜡烛,她忍不住对回味说:
“原来你的想法这么新潮!”
回味不答,示意她吹蜡烛。
“今天是我和婵儿的生日,不是应该我和她一块吹蜡烛么?”苏妙说。
“她关我什么事?快吹!”回味催促。
苏妙一边想苏婵在听到这话后一定会大大地翻个白眼,一边鼓起腮帮子将蜡烛吹灭,然后就被回味从后边搂住,他在她耳边轻声念了句“生日快乐”,然后将一根梅花珠钗轻柔地插进她盘起来的发髻。
今天的一桌子菜都是回味做的,苏妙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有蛋糕吃,还有礼物拿。她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上前一步,弯腰,在奶油蛋糕上咬了一口,转过头,双眼亮闪闪地对他说:
“好甜!”
回味望着她亮闪闪的眼,亮闪闪的笑容,以及在月光下因为细腻的奶油变得亮闪闪的嘴唇,心一动,勾住她的腰身,嘴唇贴了下去,贴在她的唇上,然后笑着说了句:
“确实很甜!”
苏妙哈哈笑,在他的脸皮上掐了一把:“脸皮越来越厚了!”
“近朱者赤!”回味扬眉,略得意地对她说。
“我矜持得很,你可不要把我归到你那一类。”
“我又没说是你带的,你自己承认了?”
“还说不是厚脸皮,都学会抬杠了!”苏妙扁着嘴唇说。
回味一脸谦逊:“都是你教的好。”
苏妙用研究的眼神瞅着他:“莫非是让你沉默寡言的那道魔法被你儿子给吸走了,所以你开始解放天性了?”
风吹来,吹落几片花瓣掉在苏妙的头上,回味将花瓣从她的发上拿去,反驳说:
“我儿子那不是沉默寡言,那叫惜字如金,不是谁都能跟他说得上话,得是他愿意的对象他才会说,这叫‘贵气’。”
苏妙呵呵干笑了两声,贵气你个大头鬼,你说的那是王子病,得治!
一想到这个她就郁闷:“你说苏小味明明长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为什么性子一点都不像我?”
“像我有什么不好?”回味嘴上说,心想他儿子要是跟苏妙似的整天笑眯眯爱蹦哒,动不动就哈哈哈哈哈哈,准会被当成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是少说话好。
苏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那儿咕哝:
“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我呢?”
“要不,再生一个?生一个长得像我性子随你的?”回味含笑建议,“反正湍儿总念叨说他想要个妹妹。”
苏妙歪头,盯着回味的脸,陷入思考,一个长着回味的脸性子却随她爱蹦哒的小姑娘……因为违和感太过强烈,苏妙的脑袋出现了空白,她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等生出来你就知道了。”仿佛明白她的心中所想,回味笑着说。
苏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以及充满了委屈的控诉:
“啊!你们居然背着我吃独食!”
二人回头,苏小味揉着朦胧的睡眼,大步走过来,气鼓鼓地说。
“你不是说你不爱吃甜的吗,这是甜的。”苏妙理直气壮地道。
苏小味依旧气鼓鼓的,抓着他爹的裤腿,生气地看着苏妙。
回味把他抱起来,笑着解释:
“看你睡了爹就没叫你,爹本来打算给你留一块,等你醒了再吃。”
苏小味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和娘单独呆着,所以才让奶奶哄我睡觉的。”
回味眼眸微闪,有点尴尬,笑笑,切蛋糕给他吃,企图蒙混过去。
苏小味满意地大口吃蛋糕,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透明的网袋,很有气势地递给苏妙:
“娘,送你!”
苏妙一愣,接过来看,发现网袋里是一只闪着绿光的小虫,像灯笼似的,在黑夜下一闪一闪的发亮,居然是一只萤火虫。
苏妙惊喜万分:“这个时候亏你能找到萤火虫,从哪儿抓来的?”
“爹爹带我去山上抓的。”苏小味得意洋洋地说,“然后爹爹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幸好我找到了。”
苏妙想象着回味带儿子上山抓萤火虫却迷了路,抓耳挠腮之际被他儿子给领下山的窘迫,差点笑喷。
回味一阵尴尬,在苏小味的脑袋瓜上轻拍一下,那意思,说好这事不跟你娘说的。
苏小味一愣,看着他,啊呀,我给忘了!
苏妙搂过苏小味,在他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谢谢儿子!”
苏小味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嫌弃地说:“你不要总是亲我啦!”
苏妙弯着眉眼,望着网袋里的萤火虫,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和回味在丰州时去水上看萤火虫的情景,她不由得望向回味,回味正抱着苏小味看着她微微笑。
“娘,我要妹妹!”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的苏小味突然想起了他的愿望,一本正经地对苏妙说,“娘,你生个妹妹给我玩!”
苏妙心想妹妹又不是拿来玩的,在苏小味的圆脸上捏了一把,笑说:
“好啊,给你生个妹妹,然后你给她换尿布哄她睡觉。”
苏小味歪头想了想,在换尿布、哄睡觉的工作和妹妹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伟大地选择了妹妹,他用力点头,说:
“好!”
回味笑出声,用手揉了揉他的头。
苏妙笑笑,将头靠在回味的肩膀上,吃着切好的蛋糕,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回味让她靠着,一手抱着苏小味,噙着笑,与她一同望着今夜明媚的月色,皎洁,雪亮。
……
远处,三楼的廊子下,苏婵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羡慕?”坐在她身旁的梁敖含笑问。
“啊?”苏婵收回目光,一脸嫌弃。
梁敖便不再说话,低头拉了拉裹在梁澈身上的披风,将他盖的更严些。
苏婵望着他小心轻微的动作,她刚才路过,看见他一个人抱着睡熟了的梁澈坐在这里,就跟着坐下了,她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带着她的小外甥。
梁敖简单解释说是梁敞把孩子交给他带一会儿,梁敖就陪着梁澈玩,玩累了梁澈就睡着了。
苏婵想,梁敞八成是去糊弄她大姐,让她大姐跟他搬文王府去住。
撇了撇嘴,不过她没说什么,专注地喝小竹筒里的米浆。
“喜欢吗?”梁敖望着她的靴筒,笑问。
苏婵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的靴筒里插了一把镶嵌了五颜六色宝石的匕首,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将匕首抽出来,去了刀鞘,寒光闪闪的刀刃,锋利冰冷,削铁如泥,吹毛可断。
“是把好刀,就是宝石镶的太多,容易被抢。”苏婵说。
“路上缺钱了,抠下来一块就可以当钱花。”梁敖笑着说。
苏婵没想到还有这种用途,愣了一下,短暂地乐了。
“你写的游记我看了。”梁敖说。
苏婵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早年出去纯粹是穷游,没钱了就打零工赚路费,或者抓抓在悬赏榜的小偷强盗什么的,后来经历多了,机缘巧合认识了书商,于是走上了写游记的不归路。她的游记完全就是路线图、美食图、风土人情图以及自助旅行小窍门,根本就是一本旅游攻略,一点文学底蕴都没有,不过质朴却成了卖点,供不应求。
苏娴说,像苏婵这种上课就知道睡觉的人也能出书,这个国家的文坛要完蛋了。
苏婵也这么觉得,所以这钱她赚的有些心虚,没想到梁敖居然看了,咕嘟咕嘟喝着米浆,她有点小尴尬。
说起来,这些年她和梁敖也就见过三四次,在旅行中来到作为中转的梁都,偶尔会和他见一面。起初是碰上的,然后他负担了她在梁都的吃住,因为他家确实舒服,所以后来再路过梁都时,她会去瞧他一眼。
她觉得她每次去看他,梁敖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了,她也以为是错觉,可感觉上就是这么奇怪。
苏婵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梁敖下定义,两个人的交点是那场阴谋阳谋莫名其妙的婚约,他不是家人,不是朋友,大概就是认识,连熟悉都算不上,因为苏婵完全看不透他,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婵并不讨厌梁敖,她和他待在一起感觉很平静,他可以长时间不说话,她也就不用说废话或者听废话,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别看着她。
每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时,她就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是僵硬的,连心跳都不对劲了,浑身发毛,胸闷气短,那感觉十分别扭,简直和心脏病发作没有两样,就比如说现在。
“你别总是盯着我看又不说话。”苏婵皱着眉,不悦地道。
梁敖笑笑,收回了目光。
“挺有趣的。”梁敖说,这个时候他的脑袋里想了很多,尽管在许多东西闪过之后他的脑袋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啊?”苏婵莫名其妙,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嘲笑她的不悦。
“旅行,挺有趣的。”他说。
苏婵一愣,沉默下来。
“接下来还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出发?”梁敖轻声问。
“铜山,下月出发。”苏婵回答。
“真巧,皇上派我下个月去巡查铜山大坝,一块去吧?”他说,语速有点快,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心跳速度,短短的一句话,他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尽管表面上,他含着淡淡的微笑,他望着她。
苏婵微怔,看了他一眼,一瞬间脑海涌出了许多东西,可当她反应过来时,大脑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继续喝米浆,漫不经心地说:
“无所谓,只要你和我走的是一条路。”
梁敖闻言,笑笑,没再说话。
苏婵喝着米浆仰头望天,总觉得今晚的月亮过于明亮,看上去有点古怪,好像藏了什么阴谋似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