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途经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清澈见底。纤细的沙石,畅游的鱼儿,正随着碧波浅漾。
童霏牵着马走在那河边,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这河边第一次遇见赵云。那时她假装“悍匪”打劫赵云,曾说过“要想从此过,留下银枪来”这样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果没有赵云的出现,一切,应当都会不一样吧。
一路上山,一路回想过去,这里的一花一叶,都曾见证了她初来这时空的所有悲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曾刻下她年幼时光里的所有离合。
当初失去了爹娘和师弟,她以为自己会独守这空山,终其一生。没想到会接连有奇遇,而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望一眼身旁专注于脚下山路的甄洛,只见她已换上了在途中新购置的罗裳,一袭湖水蓝的衫裙,衣袖被山风吹得飘曳,裙摆的波纹漾起浅浅的涟漪,恰似这涓涓河水。清丽动人。
她的侧脸尤为好看,眉弯新月,肌凝瑞雪。正所谓,雅淡梳妆偏有韵,不施粉黛自多姿。
她的唇角有微微向上扬起的弧度,神情虽是专注在脚下,却未曾忽略来自童霏深情的目光。她不回应,只是这样微微笑着。
三人上山的路走得尤为缓慢,每走出几步,童霏就免不了要为甄洛讲解一番。
她的视线落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上,便撇了马跑到树旁,招呼甄洛也过来看,她道:“看到这树上的划痕了么?每一道划痕就代表我每一年的身高,从前都是师弟帮我划的,今年还没划过。”说完她又靠在树干上,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她感慨着,视线又转去了旁边的一棵杨树上,那树干上也有一些歪歪斜斜的划痕,比她背靠的那一棵树上面的数量看上去少一些,有几道还是重叠在一起的。她叹息着,拍了拍那树干,说道:“这一棵,是师弟的,你看,这划痕还都是歪的,因为那是我帮他划的,我那时还小,个子不够他高,有好几年是踏着他手上去划的。”她微微笑了笑,现在回想起这些,还仿佛是昨天的事,转眼间,那个俊朗的男子,已经离开一年了。
她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遗憾道:“可惜……他再不会长高了……”
甄洛一直用心听着,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在这时,安慰她道:“可他成全了你。”
童霏的眼中隐隐现出一汪水汽。师弟赵云托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没办法完成;赵云立志要做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替他完成。即使在北方还有人识得赵云之名,但她以为,若是赵云亲力而为,一定会比自己做得更好。她终究不是赵云,只有这么点志气,只想着安稳于世。
想起北方,不免又想起每一次战场上的冲杀,想起义兄吕布,想起善解人意的蔡昭姬……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为何这门槛是高低不平的?”甄洛突然发问,打断了童霏的思路。
原来就在她失神之际,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大门前。
古老的庄园,依旧威严耸立,宽阔的大门上方,依然高悬着那一块匾额,上书“天下第一枪”。纵然童霏不是爹娘从前的那个女儿,但性子却倒真与他们有几分相像,都是想要和爱人隐居于此。
推开那沉重又布满灰尘的大门,童霏低头跨过那高低不平的门槛,不禁弯唇笑了起来。
她笑着回答甄洛的问题,阳光照在她脸上,照着她忽闪的长睫,眸光中泛起了光亮。
“小时候我总是偷懒,不喜欢练枪,每次都气得老爹追着我打。后来老爹年纪大了,追不动了,也懒得追了,我再做错事就要被罚跪,最开始是跪在院子里,但总被我偷偷使一些小伎俩蒙混过关,后来……老爹别出心裁……”童霏说着扬起小脸看向甄洛。
甄洛遂接话道:“这门槛难道是被你跪成这样的?”她说着说着便是一阵心疼。
童霏急忙安慰道:“初始确是实实在在地跪到膝盖淤青,后来嘛……每次受罚我都只挑这同一个位置,娘亲就跟老爹说不要再罚跪了,你看那门槛弄的一面高一面低,多难看。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被我跪成这样的。”她说完一脚踩到低的那一面,表面与门槛其它位置没有什么不同的木头,居然被她那一脚踩得凹陷了下去。
甄洛也不禁被逗笑,想象着小小年纪的童霏,就有那么多花花心眼,真是个鬼精灵。
“练武很苦吧?”虽然童霏此刻说起从前都是在笑着,但从她口中不难听出其父的严苛,童霏有今日这般身手,不知从前都受过多少的苦。
童霏回道:“当然辛苦啊,不过,付出总是会有回报,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带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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