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住处。
花香四海的院门前已点了灯笼。
几个婢子原本垂手站在厅前廊下,看见兰娥进了院子,众婢子便齐齐施礼。
礼罢,一个婢子上前打帘子,另几个婢子不等吩咐,去厨下揣水的揣水,进屋点灯的点灯。
不过片刻,院子里便灯火通亮。
待洗了手脸,又换了布袍,兰娥这才倚在矮榻上歇息。
她倚在榻上眯眼假寐,阿茉便搬了小杌子坐在榻边打扇,扇不几下,小丫头小声问:“娘子,娘子睡着了么?”
这小丫头大概有什么事儿要讲。
兰娥眼也不睁,只懒洋洋道:“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阿茉拿扇子“呼呼”扇了几把:“婢子听说大夫人想抬举福喜,福喜今儿个哭了半下午。”
裴氏要是知道心腹婢子不想被“抬举”……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换人?还是……
兰娥睁眼瞟了阿茉:“大伯母身边不是有四个贴身丫头么?福喜不愿意,央了她换人就是了。”
“哎呀,娘子是不知道。”阿茉往前挪了小扤子,待膝盖几乎抵住榻沿,这才神秘兮兮道:“后院那些姬人天天纺线织布,吃的也是……唉!”
纺线织布?堂堂世族夫人,竟然用这种手段管理内宅,倒也真是本事。
兰娥心下嗤了一声,重又阖了眼问:“大伯父不管么?”
言外的意思,那些姬人平白受了这般委屈,不会告状?
“娘子又说笑了。”阿茉瘪了瘪嘴:“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族长是什么性子。”
什么性子,不过是……只对裴氏软耳朵?
兰娥想了这些,眼皮子便有些发沉。
阿茉见她阖了眼一动不动,便站起来,轻手轻脚出了内室。只是小丫头将将走到外厅门口,玉坠角“叮当”一响,李嬷掀帘子进了厅。
阿茉忙喊:“嬷嬷”,喊过这声,眼见这老妇人板着脸往内室去,小丫头便又壮了胆子道:“娘子怕是睡着了。”
李嬷两眼阴沉沉向她一扫,吩咐道:“去廊外守着。”
哎呀!这老妇人看人像是刀剐……阿茉缩了缩脖子,忙掀了帘子窜出去。
外厅与内室之间仅隔了雕花隔扇,且隔扇上垂的又是轻纱,因此两人在外厅说话,兰娥在内室听的清清楚楚。
兰娥翻身坐起来。
李嬷进了内室。见她坐在矮榻上,老妇人便上前施子。礼罢,这才垂手道:“回禀娘子,方才那个妇人,不是老宅的人。”
不是老宅的人?那就是说这人出入王宅如同自家后宛!
兰娥心下一动,坐直了问:“她是……裴家人?”
“娘子这次猜错了。”李嬷垂了眼了眼皮子,面无表情道:“老奴跟着她出府,又尾随她上了南北大街,而后……老奴便跟丢了人。”
跟丢了?这妇人是个高手?
兰娥眉儿一蹙。
听得她没有出声,李嬷撩起眼皮子,看了兰娥道:“老奴跟踪这个妇人上了南北大街,走到街尾时,恰撞上几十辆拉柴的牛车,这妇人错眼间便不知去向。”
恰撞上几十辆牛车?
兰娥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满大街都是穿杏红裙裾的小娘子,这几十辆牛车,与满街“杏红裙裾”,几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