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你所料,”耶律驰稍稍压低声线:“述律铁赤剌的商号正大举收买辽国的货物。”
耶律骊一手托腮,另一手从笔筒里取了一只笔把玩。
少顷,她问:“他买的什么东西?”
“羊毛。”
耶律驰答她道。
“羊毛?”
耶律骊轻轻扬眉,觉得意外:“连皮带毛?”
“不,”耶律驰摇头,轻蹙剑眉:“奇就奇在这里,只要毛,不要皮。然而如今太冷,牧户都不愿割毛,所以孝义商号只是与白达旦部、大定、龙化州的牧户约定下来而已。”
“他要这么多羊毛做什么呢?”
“不知道。”
“唔,”耶律骊轻轻一摊手,耸肩道:“既然想不通他要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耶律驰点头赞同。
正要起身告辞,未待站起来,他又重新坐下,静默稍许,始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阿九,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我不是猜的。”
耶律骊转着笔杆,转头看向窗外迷蒙的月色,漫不经心,似在说一桩闲事:“对述律铁赤剌,在大辽开作坊,售往全大辽甚至西北诸国,这是最好的选择,他不可能放弃的。”
耶律驰屏息不语,全神贯注地听,不愿放过一字一词。
“他若不愿接受我开的条件,必然会想方设法讨价还价。”耶律骊顿了顿,眼角微弯,眸光闪了闪,如书案上熠熠的烛火:“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先按较高的价钱卖马裘酒,”
这个问题不难,孝义商号目前已经在行动了,耶律驰只想了一下,立即答出:“他让我们亲眼见识马裘酒的厉害,哪怕如此虚高的价格,百姓依然趋之若鹜。继而,我们自然会联想到你之前所说的,百姓以高价买此酒,大辽的钱财不住地流到宋国去……”
“假如我们铁了心,非要以一贯辽钱换一贯宋钱呢?”耶律骊嘴角噙着笑:“他还能有什么后着?”
耶律驰皱眉:“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咯……”
耶律骊的目光不经意闪现一丝讽刺与轻蔑,那种“我就知道你想不到”的眼神,恰好被他看进眼里,耶律驰心有不甘,一个激灵,竟想通了:“他要将卖马裘酒得来的辽钱,在大辽花光,再运货物去宋国贩售!”
“是不是?”耶律驰一时间,居然激动得站了起来,伏身到耶律骊的眼前,大声地连连问道:“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耶律骊轻轻点头。
但耶律驰蓦地再皱起眉头:“可是,那些牧户不一定收取辽钱的呀!”
耶律骊眼帘稍微抬了抬,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他有什么办法让牧户乖乖收取辽钱?”
耶律驰追问。
“他没有办法,但是我们有。”耶律骊眼角弯得更深了些。
“嗯?”耶律驰懵然不解:“什么意思?”
“生意买卖与狩猎、下棋不同,”耶律骊并不在乎他听不听得懂:“不一定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非要谁绝对顺从谁。找到互相能让步的地方,提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这才是解决之道。”
耶律驰听得懂一些,听不懂一些。
他心有不甘,自己苦思不解的难题,在耶律骊看来不过小菜一碟。
“这怎么不是猜的呢?”为了挽回一些颜脸,他反驳道:“这就是猜的呀。”
“不,”耶律骊正色:“这是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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