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他忽然想起另一个不省心的孩子来:“舟儿前几日来信,是不是今日到家?”
“正是今日!”一声清脆的回答,却不是万子夜。只见庭院飞入一道剑光,说时迟,那时快,直刺入凉亭中来。
那剑光淡蓝,如同碧水寒烟,“叮”地一声撞上裴琅掷出的茶杯,那茶杯立刻碎裂开来,无数碎片都钉入柱中。
裴琅又好气又好笑,装作怒道:“你们还有没有点儿规矩,尤其是你,舟儿,让你出去学了几年,你可胆子越来越大了。”
同样是淡蓝色的人影一晃,裴轻舟一闪身便也进了凉亭,捡起剑来收回鞘中,欢快地笑了起来,好似春日里百灵鸟那般婉转动听:“我知道伤不了您的,不过,我刚在门口跟刚叔过了几招,我俩打了个平手。”
“那是裴刚让着你。”裴琅翻了翻眼睛,想着原来不是我太惯着他们了,是裴刚太惯着他们,又道:“让你去道观学习,怎么一点儿稳重劲儿都没有学来。清诀师父没让你抄上几十本经书再练剑吗?”
“没有。”裴轻舟理直气壮道:“清诀师尊说,我越来越像您了。我觉得是夸我呢,爹说是不是?”
裴琅决定保持自己年近不惑的长辈风度,少跟小丫头贫嘴。裴轻舟注意到了地上的不同寻常的茶渍,又盯着万子夜那含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问道:“子夜,你怎么给我爹下毒了,比我还狠啊。”
万子夜见到裴轻舟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下也是一阵欢喜,只是他性子不似裴轻舟那般张扬,却也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这一笑,便柔和了许多,此前的忧愁也化开了大半去,更添了几分俊朗:“怎么会呢,阿舟,这是庄主允许的,你忘了?”
“哦对,是有这回事来着。”裴轻舟狡黠地冲裴琅眨了眨眼,道:“爹,是不是给自己挖坑了?”
“没规矩,回头见到你大伯二伯老实一点儿,给我长点儿脸。”裴琅瞪着裴轻舟,“看这时辰,晚饭时间他们也该到了,你大伯二伯专程来看你,你可得有点儿分寸。”
“知道啦,爹。”正如清诀道长所说,裴轻舟大概继承了裴琅年轻时候大部分不着边儿的个性,转眼就忘记了自己的应承,一把拉起万子夜的手,说道:“那爹,我要跟子夜比试比试,看看是咱们裴家庄的功夫厉害,还是青城山的功夫厉害!”
万子夜点了点头,也大大方方地看向裴琅。裴琅摆了摆手,便由他们去了。
不一会儿,庭院里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刀剑声。裴琅抄着阔袖,依旧待在凉亭里闭目。在这刀剑声中,他仿佛回到了少年,那女子红衣翩翩,剑式却凌厉,扬手在半空中挽出一道剑花,就好像一方天地都随着她的皓腕流转。
“裴琅,裴琅师弟?你愣什么神啊?”耳畔仿佛还残留着那女子娇笑的声音,转瞬间便支离破碎,只余下一声叹息。
不远处传来裴轻舟轻快地笑闹声,裴琅最终也笑了笑,起身朝着庭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