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城,枕书楼内。
孔嘉立身床头看着榻上孔懿不复青黑的面色,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指边呼吸虽浅,却见稳。
孔嘉掌心慢慢蜷起,极轻地舒了一口气。旋衣回身,看向墨然便道:“要何回报。”
墨然坐于桌边,正写罢后续休养所需注意之事,此时放下笔,温然道:“孔嘉先生言重了,孔懿与然本是旧友,救他也是我愿,何需回报。”
孔嘉安静了一瞬,后行至墨然面前,眼神沉静而有光。又道三字:“太及时。”
墨然扬唇间笑容温敛而柔和:“墨然也是文榜在名之人,知晓平城的赏菊诗会年年都是孔懿摘得魁首,此次却听闻不是,一时惊疑,便想来探望安慰一下旧友……不想恰巧来得及时。”
孔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受伤,未去。”
墨然笑了笑,回道:“我已料到孔懿必是因为受伤根本未去平城参加诗会了,如此也无需我再出言安慰。”言罢,转而问道:“只是不知,孔懿缘何会受此重伤?且他伤口之上,中的竟是外族西羌之人擅用的毒。”
孔嘉静立。
墨然便也不言。
片刻后,孔嘉看向墨然:“你来,是为奇谋录。”
墨然一怔。
孔嘉再道:“且,你是影网主人。”
这时始终静立在墨然一侧的黑衣少年眸光倏地一冷。
屈身于桌案边正收拾诊疗器具的墨衣人手中顿住,慢慢站直了身。
“被盗,已失,羌人。”孔嘉一身黑衣如幕,笔直地站在孔懿床头:“你想知道的,说了。”
墨然抬头平视着前方:“藏书阁被盗,奇谋录已失。是羌人出手……”墨然回头看向孔嘉:“孔嘉先生可知,遗失奇谋录之事若被朝廷知晓,应是灭门之罪。尤其是落到羌人手里。”顿了一瞬,墨然再道:“先生就这样轻易地诉与了然,可是不妥?”
孔嘉静立,语声平淡:“救了子葭,信你。”
墨然再怔。
这时门外步声急踏,一人快步而来推门便入:“文首!发现行踪了!”
“说。”
那人看了墨然一眼,下瞬立时低头回禀:“如文首所料他们走了城西枯木林,打算穿过树林离开盛乐城,现在被子栎子林他们的六合阵围住不得脱身!”
他话音方落,一席黑色衣角便带着劲风从耳旁划过,孔嘉已大步而出。
墨然看着他的背影快速道:“我与梅疏影水火不容,你言信我,不怕他泉下难得瞑目?”
孔嘉行出数步,只一顿,“死了,便不管。”言罢纵身便离。
他一离开迅速有十数名武宗弟子守在了房门前。
墨然看了一眼身侧少年,后者拧了拧眉,而后快步行出,闪身即离。
……
城西枯木林中,十二名身着武生服的青年执剑围住中间两人不停轮转环绕。
敌进一步阵退三步,敌上一分阵上三分。只围不攻,适时而变。十二人围拢中间二人忽分忽合的出招,进退间丝毫不乱。身法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拉巴子数次出拳打在空处,只觉人影环绕如浮光似掠影,你进我退我退你进,根本辨不出虚实,打不到实处。
这十二人身法之快,饶是舞雩声也纵掠不出,最远时两人分开数十步欲各自分破,竟是下一瞬便见十二人急行穿插几步,便成六人一阵,分而围之,更难破出。
这便是孔家武宗闻名遐迩的重笼六合阵么?!果然名不虚传。
拉巴子额发汗湿,臂上受伤之处更是沁出层层鲜血,眼见有力难用,心下暴躁不已。只恨不能抓住其中一人一拳打在脑门上!
舞雩声更是被缠得寸步难行,掩在斗篷下的脸色青白冷郁,眉间紧皱,脚下渐乱。
忽听林外响起哨声,执剑的十二人目中更是一凛,步法身法更快,阵式时紧时松,散如莲开合为莲闭,默契非常,若无十数年磨合练习绝难成就。
舞雩声心中一沉,知是孔家之人即将赶到,再不破出绝难逃脱得了!心中虽知却无办法,目中深恨。
却是这时,听得一声惨呼,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枯木林深处被人抛出,正砸向执剑而进的其中一名青年身上。
那名青年身法极快,挽剑而过轻易便能了结了这名突然而出的乱阵之人。只是身法迅捷之余眼速亦快,抬剑之余一眼看清了这砸来的娇小身影竟是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手中之剑一顿,阵式立时就乱了。
拉巴子立觉时机,飞快欺身而上!正朝接住小姑娘的青年脸门一拳挥去!
那名青年反应极快地飞身而退,迅速将小姑娘往身后一推,高声喝道:“合阵!”突发异状与他一起合围拉巴子的其余五人步伐身法竟没有一丝混乱,迅速合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