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海边去了很多次,但职业的关系,他对景色几乎过目不忘,每次又都会拍照片。
就算记忆欺骗了他,也会有照片或者画留下来。
可他同样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
他的人生中没有谢寄插//入的痕迹与空间。
大概是他们这行很讲究虚无缥缈的灵感,越是找不到,他就越想去找,然而越想找就越找不到。
他像被扔进了透明的玻璃罐子,拼了命地要去拿罐子外的东西,始终无法突破屏障,罐子里的氧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然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轮回转世一说。
或许这辈子他们真的没见过,但上辈子有过一段深刻的缘分,深刻到横渡黄泉水,跨过奈何桥都忘不干净。
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梦境虽然只有两个场景,又都是那方面的事,但梦里的建筑、装潢、摆设都是现代的风格,左右超不出十年。
梦里的他和谢寄至少成年,现实的他二十一岁,就算在梦里的那个年纪死去,元素的风格也不对。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就这么自己跟自己杠了一段时间后,江霁初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画不出来画了。
作为声名鹊起,被业内广泛看好的新锐画家,他连一根线条都画不出来。
他不是太谦虚的那种人,对自己的水平天赋心里有数,也有着与之相配的骄傲。
他无法容忍自己画不出东西,同时,也因为这份骄傲和对自己的无法容忍,使他没有办法告诉别人他的变化,所以在谢寄问他时,他第一反应是回避。
谢寄……
江霁初关掉淋浴,浴室的镜子上雾蒙蒙的一片,他伸手抹出一块不甚清晰的镜面。
弥漫的热气将他包围,仿佛置身于刚才谢寄炽热的气息中。
谢寄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待在谢寄身旁,他莫名会感到安心,哪怕虚幻的记忆不断作祟,他反而从中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信任我,告诉我,我会帮你。”
也许谢寄真的可以帮他。
而且作为那段记忆的另一名主人公,他只有和谢寄交流,才能找到症结所在。
再者说……
谢寄撩他,他就不能撩回去吗!
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比谢寄少块肉!
江霁初下定决心,等吹干头发后,拉开卧室门,一路走到谢寄卧室门前,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进来。”
门没锁,江霁初按下门把走了进去。
谢寄卧室内还放了张书桌,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见他进门,随手抽了张书签夹在书里,一推椅子朝他走来。
不同于往日的随和,也不如刚才的压迫感,谢寄扶了扶眼镜,流露出良好氛围下养出的矜贵:“有什么事吗?”
江霁初差点被晃了眼。
谢寄微微笑了下:“难道床塌了?”
……
那晚的事着实叫人印象深刻。
江霁初二十来年鲜有变化的表情习惯救了他,他控制面部肌肉,学着谢寄的模样也极其不明显地笑了笑:“没有,只是发现忘记和你说晚安。”
谢寄平时一个人住,家里最多只有谢泉的衣服,都是穿过的,他给江霁初准备的是自己收进衣柜的新衣服。
但他们两个有几厘米的身高差,江霁初体型又偏纤细,松紧带的裤子还好,衬衣就显得有点大了。
他走过去,以他的身高,刚好能看到领口下精致的锁骨。
他只扫了一眼,便十分礼貌地止住了,伸手帮江霁初把衬衣领翻好,又帮忙整了整领口。
江霁初没想到谢寄会来这么一手,不等他细想,脑子里好像涌现出什么画面。
他应该是见过谢寄这副模样的。
他正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猝不及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晚安。”
怀抱一拥即逝,他来不及挽留就先行离他而去。
久违的安心和真实再度涌上心头。
江霁初:“谢总,我……”
他刚说三个字,余光窥到卧室床头挂着的一幅画上。
山水又远又冷,像被遗弃在世界之外的哪个谁冷眼俯视人间。
刚被打断的灵感以更猛烈的力道冲击而来,江霁初好似被高速行驶的火车迎头撞了下,痛得他差点跪到地上。
他半蹲下去,忙用手撑住头。
这个动作遮住了他眼中忽闪的磷光,连谢寄都没发现。
“霁初!”
而疼痛未加停止,他忍不住低叫出声,一切感知都如同谢寄的拥抱与他渐行渐远,他最后听到谢寄焦急的呼喊,随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