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断一小竹片,再剥细了剔牙齿,“那野鸭肉春饼是二老爷吩咐许锦、赶五里外的陆长兴点心铺买给姨奶奶来吃的,倒便宜了小蝉你这张嘴,可谓是因祸得福喽!”
小蝉冷笑,“这福谁要谁拿去,你们是站着不腰疼,尽在那里说风凉话。”她气鼓鼓的谁也不理了,拉起褥被兜头睡了。
小翠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咯咯作声。
赵妈咂嘴道:“怎还不睡?明儿一早得起来干活哩。”
小翠不敢动了,直挺挺睁大眼睛躺着,没过多久听得风过洞口的呼哨声,夹杂赵妈和秦妈熟睡中鼻息出入在响。
她把头扭向窗牖,看见一轮月亮升上来,就像剪花贴在纱纸上,又大又白,与她面对面狭路相逢,映得满房雪亮。
她觉得自己朦胧睡去了,就传来小贩卖桂花糖年糕的叫卖声,悠悠长长含着甜味。
她以为是在卖宵夜,却听秦妈在催促小蝉,赶紧拿碗去门口买糕,大奶奶要当早饭吃。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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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众人在外间等着给许母请安。
茶水已吃过两遍,炉里炭添了一道,李妈端来干果点心攒盒,歉然道:“昨夜里墙外不晓哪家放炮仗,一更放才歇下,二更又起,二更歇三更起,反复折腾人,老太太快天亮才睡着,起晚了些,让奶奶们好等。”
冯氏拿帕子按按发青的眼圈,微微一笑,“可不我也有听见,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三奶奶睡得挺好什么也没听见,但她也不说。
春梅匆忙忙来报:“老太太请奶奶们过去!”
冯氏等几连忙起身,边扯平衣裳边迈出槛,房里安静下来,仅余桂音谢芳等姨奶奶们,也无事做,只嗑瓜子挟核桃仁吃着滚茶聊闲话。
年节里人的情绪,总是比平常显得更松懒些。
桂音剥了颗桂花糖舌尖含了,瞅着谢芳挑起眉梢,眼波流转地打量。
谢芳抚抚发鬓以为哪里乱了,看她神情又不像,便问:“你看什么呀?心里毛毛的。”
桂音抿起嘴笑,“昨晚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谢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桂音两手兜到她细颈上,露出半截滚白的胳臂,箍着一对赤金缕花镶宝镯子,凑近耳边低说:“你和大老爷……”那动静至后半夜才渐停。
谢芳听得双颊通红,臊急地轻捶她肩膀,嘴里嗔着:“二爷不在,你可是孤枕难眠,就偷听别人壁角,羞是不羞!”
“我没偷听呀!”桂音一本正经道:“是光明正大地听,你那声响很大呢。”说完不禁噗嗤又笑了,却见她淡起脸闷闷不乐的模样,遂问:“可是生气了?”
谢芳摇头,轻声说:“你能听见,想必大奶奶也听去了。”冯氏就睡在隔间邻房。
她沉默少顷略显愁态,“我只跟你讲,也不晓得是否自己多疑,每趟与大老爷同房后,大奶奶总会打骂丫头,弄得哭天抹泪不太平。”